甄善現在整個人處于崩潰邊緣，燕初的感情她感受不到，除了關于燕曦的，其他話語她都無法聽進去。

她渾渾噩噩的，費力地催動着陣法，仿佛契約成了，她的零零就能沒事了。

燕初再也不用忌憚他們母子了。

沒有自由，但至少還好好地活着，隻要燕曦能安然活下去，總是還有希望的。

至于她自己如何，不重要了。

“娘親！”

燕曦的雙眸恢複了焦點，頂着燕初恐怖的壓制，他咬破舌尖，掙紮地站了起來，狼狽到了極點，隻看向甄善的眸光，一如從前的孺慕柔和。

甄善下意識地看向他，觸及渾身浴血的兒子，她雙眸通紅，淚雨紛飛。

血脈相連，“傷在兒身痛在娘心”絕非誇張，否則也不會有那麽多孩子出事，母親也活不下去的例子。

燕初确實夠狠，他永遠隻知道怎麽讓甄善最痛，也知道怎麽讓她後悔自己不自量力地反抗他。

甄善确實很悔，隻是她不知道該悔自己把燕曦帶來這世間，卻護不了她，還是該悔自己不再蠢一點，不那麽要強。

“零零……”

甄善張了張唇瓣，想讓他别怕，想讓他什麽都别管，她會救他的，拼盡一切地救他。

燕曦看着母親蒼白的容顔，單薄的身體搖搖欲墜，幾欲破碎，他心髒如被一把鈍刀絞碎，比起燕初施加在他身上的痛苦還要痛。

他本不該存在，害得母親被囚、煎熬兩百多年，而他卻無知地把燕初的冷血算計當親情，理所當然地享受母親這麽多年的付出，到最後，還要她付出所有來救他，不孝至此。

燕曦艱難地扯了扯唇瓣，睜開眼看這世間十幾載，他最不舍就是自己慈愛溫柔的母親。

隻是，夠了，真的夠了，與其他的存在讓母親受制于燕初，失去自由，永遠痛苦，還不如他消失，讓母親回到最初。

而且，無論燕初如何，他這條命有一半是他給的，如今就還給他吧。

以後，他再不欠燕初半分！

“娘……”

燕曦最後不舍至極地再喚了甄善一聲，在她恐懼絕望的眸光下，靈火徹底失控，瞬間将他完全吞噬。

轟……

恐怖的火焰淹沒了整個地宮。

“零零……”

甄善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火海，被燕初抱在懷裏瞬間離開地宮的她根本無法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隻下意識地呢喃燕曦的小名。

燕初神色一片沉凝，眸中情緒翻滾，眼底還有一分他無法克制的恐慌。

燕曦沒了，于他而言沖擊也不小，事情再一次脫離他的控制之中。

淩駕衆生之上的神祖怎麽都沒想到他會無法控制一隻還未長成的小崽子。

燕曦竟是能在他的壓制下自毀神魂！

更可怕的是燕初不敢想沒了燕曦，甄善會怎麽樣？

他将神識覆蓋整片火海，想将燕曦的神魂碎片撈出來，隻要還能找到一縷燕曦的神魂，他便有辦法讓他重新複活過來。

然而，沒有，他什麽都沒找到，燕曦的神魂直接被他自己的靈火燒得一幹二淨，什麽都沒留下。

怎麽辦？

燕初緊緊抱着愣愣盯着火海的甄善，有什麽堵着他的喉嚨，讓他說不出一句話來。

“零零、零零……”

甄善陡然推開燕初，整個人往火海裏撲去，喚着燕曦的聲音越來越凄厲。

她再次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孩兒丢失性命、神魂俱滅，甄善徹底崩潰，眼前的火海燒紅了她的雙眸，泣血呼喊，肝腸寸斷。

“善善！”

燕初慌亂地拉住她，即使靈火失去主人，威力大減，但她此時極是虛弱，依舊會被燒傷。

甄善狠狠甩開他的手，幾乎是不要命地攻擊他，那般濃烈的恨意幾乎讓燕初撕心裂肺。

肩胛骨被一劍穿透，燕初看着猩紅着眼隻有殺意和恨意的愛人，眸中溢滿痛色，他也不避開，擡手抓着她的劍，任肩膀傷口崩開，緊緊将她抱在懷中。

“善善，睡吧，一覺醒來，什麽事情都不會有的，”他不顧她的劇烈掙紮和在他自己身上制造的傷口，箍緊她，低頭，溫柔地在她耳邊輕輕呢喃。

甄善意識被他強制的蠱惑，喪子之痛，心神俱裂，此時的她，滿心隻想殺了燕初，墜入火海去尋她的孩子，可偏偏她怎麽都不是燕初的對手，現在連去找她的零零都辦不到。

甄善恨意滔天，悲痛欲絕，卻隻能無力地漸漸失去意識。

“啊！”

失去孩子的母親悲戚的嘶喊，苦痛到了極緻。

燕初緊緊抱着失去意識的妻子，向來有力的鐵臂輕顫着。

他看着即使暈過去，唇角也在不斷溢出鮮血的甄善，感覺到她的識海一片混亂，不斷地崩潰，燕初指尖顫抖着落在她的眉心，護住她的神魂，可心口湧起的無力和恐慌卻一點一點地侵蝕着他。

燕曦沒了，善善該怎麽辦？他該怎麽辦？

不、不會有事的，沒了一個燕曦，他還能造出第二個，他可以洗去善善今晚的記憶……一切都還能恢複到之前的樣子的。

他們依然擁有着溫馨美好的家庭，善善不會離開他的，永遠都不會。

燕初眸中布滿猩紅的血絲，死死地将甄善抱在懷中。

他沒有錯，他從來都沒有想過殺燕曦的。

燕曦是他們的孩子，就算看在她的血脈上，他也不會殺他。

燕初隻是想毀掉燕曦的靈火，是，那樣的話，燕曦的神魂會暫時不全，但他可以漸漸幫曦兒恢複回來的，隻是失去靈火的他不能成爲支撐神界的存在而已。

但曦兒是他們的孩子啊，神界他早晚都會交到他的手上。

爲什麽善善不信呢？

爲什麽要把他逼到這個地步？

那孩子太不懂事了，他怎麽能想着帶走善善，她是燕初的性命啊！

沒了甄善，燕初還有什麽存在的必要？

他真的隻是想要教訓一下燕曦，隻是想讓那孩子再也不能有帶走善善的想法而已。

隻是爲什麽？

爲什麽誰都不信他？

燕初憤怒至極，火海在他恐怖魂力的侵蝕下，瞬間熄滅。

轟，整座神邸幾乎坍塌了一半，無數殿宇和天才地寶刹那間化爲灰燼，可怕的威壓蔓延出去，神界動蕩，人人恐懼地匍匐在地上。

隻是無人知曉，一念之間便可毀掉整個神界的神祖此時比他們更加恐懼。

他知道他即将要失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