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前最是厭惡禁锢,最是厭惡當隻金絲雀,最後,卻主動地做了那隻金絲雀……
有時,甄善也很厭惡自己的要強、容不得一點沙子的性格,若是她屈服一點,現在應該過得非常輕松吧?
神界至尊最爲寵愛的妻子,權勢地位、天才地寶,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高高在上,無人能及,多恣意,多風光?
這樣的日子,是多少人想要卻得不到的?
偏偏她得到了,沒有半點榮幸或欣喜,還将之視爲砒霜劇毒,多不知好歹?多矯情?
讓自己過得這麽苦、這麽累,她是有病嗎?她圖的是什麽?
甄善不想過得自在點嗎?把自己逼瘋很好玩嗎?
當初她在忍着無數痛苦,堅持爬出十八層地獄、爬出忘川河,甚至借了成神卷軸,哪樣不是爲了自己過得自由自在點?
偏偏,她卻一直要跟那個将她推入地獄的男人糾纏不清,偏偏她被他一點一點撕碎,卻還要要求去愛他……她是有多賤呢,才能将過去當做什麽都沒發生,跟他恩恩愛愛,半點芥蒂都沒有?
甄善自認做不到。
可他不放過她,她又殺不了他,她能如何?
爲了孩子,爲了讓自己好過點,她屈服了,她自願當他的金絲雀,可最後,依舊不放過她的,不也是他嗎?
甄善當初主動回到他身邊,真的不過一個要求,讓她的孩子安安然然的。
然而,即便這麽簡單的一個要求,他都不願滿足,就因爲曦兒威脅他的地位了。
可當初,讓孩子來到這個世上的不也是他嗎?
爲了結束那些孽緣,讓她的孩子能好好長大,别再因上一輩的恩怨造成痛苦,甄善也想過心甘情願地犯賤一回,當患上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努力迷惑自己,讓她再次心甘情願地愛上燕初。
但,這個幻想是燕初孩子出生時露出的殺意時徹底破滅。
甄善也再不對這個男人抱有半點幻想,甚至惡心透了他所謂的深情,更多的是絕望母子兩人的處境。
提心吊膽、日日恐懼,如果無上的權力和寵愛代價是這個的話,她情願再次被丢下忘川河,忍受着每時每刻的厲鬼撕咬。
心又沉又恐慌,可她此時的腦子卻還要各種猜測他話中的意思,她不出去,待在他圈定的囚籠裏,不正是他最想要的嗎?
如今是對她過于乖順的不滿嗎?還是覺得她待在這裏,沒了先前的銳氣,無趣了?或是覺得她矯情了?
這個男人又想做什麽?
甄善淡淡一笑,笑容毫無陰霾,兩人之間也仿佛是夫妻間親密耳語。
她回答:“是挺久沒出去了。”
燕初神情溫柔依舊,沒有任何異樣,好似也不過随口一問。
甄善卻不覺得,隻是他的城府太深,兩人經曆無數輪回,夫妻多年,可她卻從未真正看懂過他,如同此時,她也不清楚他說這個做什麽?隻能做各種無用的猜測,暗自忐忑着。
燕初輕撫着她的頭發,柔聲道:“先前說好了要陪你看遍天下風景的。”
甄善似放松地趴在他的胸口,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之前我們走過的小時空還少嗎?”
燕初道:“不覺得不一樣嗎?”
甄善歪了歪腦袋,任由流泉長發滑落在他的胸口,疑惑地看着他,“嗯?”
燕初垂眸笑了笑,“曦兒呢?這些年也從未帶他出去走走,小孩子心性不定,在神殿可悶壞了吧?”
甄善眸光微凝,越發摸不準他的意思,心裏斟酌着,嘴上卻沒有猶豫地回答:“他體質特殊,你不是擔心他出去會出事嗎?在神殿先好好修煉也好。”
燕初卻似有些愧疚,“确實是這樣,但若是我們陪在他身邊,自然不會有什麽問題,前些年,神界積壓了不少公務,這幾年,我一直忙着處理,總覺得虧欠了你們母子。”
甄善心裏嘲諷,曾經直接丢下整個神界,隻因無趣就将神魂分裂成無數片散入萬千時空中,害得神界險些整個崩塌的人也不知是誰?
神界生死存亡他怎麽時候在意過了?
可偏生這些年他卻上心了,一再地加強對神界的控制,不是因爲他知曉了如今神界沒有他也行,不甘心自己的至尊位置了嗎?
甄善對這男人的掌控欲還是有所了解的,他自己不要的,跟被人搶走了可完全不一樣。
無論是在小時空中,還是恢複本尊,燕初從來就是個甯可他負天下,天下也不可負他的瘋魔性子。
她溫柔一笑,“有家室跟單身總是不一樣的,你現在要養我跟曦兒,自然忙些,我們怎麽可能因爲這些對你不滿呢?”
燕初看着她,“善善,這些年你也變了不少。”
甄善挑眉,似饒有興趣地問:“哪兒變了?變溫柔賢淑了?”
燕初笑,“是啊,賢妻良母!”
甄善鳳眸微眯,突然胡攪蠻纏起來,“哦?那你是說我以前就不溫柔了?”
燕初笑着投降,“哪敢哪敢,夫人一直都是最溫柔的。”
甄善坐起來,拿過他的外衣披上,顧自下床,甩都不甩他一下。
燕初輕笑出聲,掀開薄被跟着她進浴房,哄道:“爲夫句句肺腑,夫人明鑒。”
甄善依舊不理她,踩着玉石階,将自己浸入溫泉水中。
溫泉水漫過她的嬌軀,略高的水溫讓她有一瞬的不适,可她卻恨不得溫泉水直接沸起來,煮掉她身上那些叫她強忍着反胃的痕迹。
兩百多前年,她強迫直接不要反感燕初的觸碰,自我洗腦了近百年,終于不再反胃,十年前,他那抹殺意喚醒了所有不堪的記憶,這些年,對他的觸碰,她越來越惡心,惡心得每次恨不得把自己的皮剝掉。
甄善背對着燕初,可即使她心裏再厭惡,眉眼間依舊嬌媚惑人、春意盎然,沒有絲毫異樣。
她的演技、情緒控制,最初全都是燕初教的,現在卻全用在了他的身上,也不知可笑的是她,還是他。
“水太燙了,”燕初步入溫泉池,從背後擁住她,讓她整個籠罩在的氣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