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善磨掉自己身上所有的棱角,拔去她所有的傲骨,唯一的所願,就是她孩子能夠安康。
可那人口口聲聲說着愛她,說着不再傷她、負她,而今,就因孩子礙着他的地位,便對他生了殺意!
甄善恨極,也怕極,卻不敢表現半分。
她太了解那個男人的瘋魔了,一旦她爲了孩子跟他有半點龃龉,他會将所有的錯都算在孩子上面,認爲是他破壞了他們的夫妻感情,如此,他更有理由除掉曦兒了。
甄善心冷到了極點,即便再兇狠的獸類,對自己的後代都有愛護的本能,可他呢?
曦兒的到來,是他算計她的工具,百年來,他各種表示對孩子的期待,隻是謊言,如今,孩子有威脅了,就要除掉!
她不懂,他怎麽能狠毒到這般地步?
對了,神本就無心無情!
甄善諷刺極了,至今,她都不知道,那人說的愛她,究竟是對她真有感情,還是不過執念罷了。
愛?呵呵,用在他們兩個身上,可真是惡心到了極點。
甄善再恨,卻也無可奈何,她殺不了那個男人,就連翻臉,都不可以。
她隻能把再次将恨意埋藏,乖巧地留在他身邊,把自己變成一隻沒了翅膀的金絲雀,永遠飛不出他的牢籠,爲的就是給她的孩子争取生機。
所幸,她這個執念對他來說,還是有點份量的,即便曦兒以後可能會影響他的地位,但作爲能唯一能牽制她的籌碼,他暫時沒有動他。
甄善都不知道該不該跪在他面前,感謝他對她的孩子的不殺之恩。
當然,如果他願意放過曦兒,放過她,她日日跪在他面前又如何?
尊嚴?驕傲?
她早就什麽都沒了。
轉眼十年了,甄善乖巧地做他的金絲雀,從不踏出牢籠半分,隻爲叫他放心,可看着燕曦的修爲一日比一日精進,她卻是心驚肉跳。
曦兒天生靈火,資質極好,就算她從不主動教他修煉,他自己也能摸索出自己的道,甄善也曾想過封印燕曦的靈火,至少讓他的修爲别增漲太過。
每次,她看着那人看向正在修煉靈火的燕曦時幽深的眸光,都恐懼不已,就怕下一刻,他直接毀了燕曦。
甄善知道那人做得出來,任何阻擋他的存在,包括她和孩子在内,沒什麽是不可以算計傷害的。
但後來,那人卻主動教曦兒修煉,甄善摸不準他的想法,卻不能去問。
神界都知道神祖與其夫人鹣鲽情深,連燕曦都覺得他的父母恩愛無比,從不紅臉,而那人除了在孩子出生的時候顯露過殺意外,一直以來都是以最慈愛的父親形象出現的,自己的父親教孩子修煉,有什麽不對的?
這些年,她和他也一直維持着表面的情意,如同一對情深的夫妻,可實則不過一層表面的僞裝,一戳就破。
甄善如今沒有資格跟他撕破臉,她隻能把所有憂慮、不安都藏在心底。
什麽都不做,對燕曦來說,才是最好的。
可,那人真的能看着曦兒成長起來嗎?
甄善看着眼前眉目清澈,沒有絲毫陰霾,對着外面的世界充滿好奇和期待的兒子,心很沉很沉。
她卻隻能笑,昧着良心地搖頭,“還有什麽地方比你父親的神邸景緻更好的嗎?外面各種喧嚣,吵着我頭疼,還不如在寝殿休息呢。”
燕曦眸中劃過一點失望,卻懂事地點點頭,沒有繼續給母親說外面的世界。
既然母親不喜歡,那就不去了。
甄善指尖輕顫,扶了撫他的頭發,“零零是很想出去看看的是嗎?”
燕曦乖巧地搖頭,“沒有,我的修爲還低,出去也危險,待在神殿裏修煉挺好的。”
甄善垂下眼簾,有一瞬想不顧一切地反抗那個男人,将燕曦送出去,脫離這個可怕的囚籠,自由自在。
她心口悶得厲害,可她如何反抗呢?
殺不了,打不過,更逃不掉!
很久很久以前,她就一直在反抗自己的命運,每當以爲她能逃開宿命,卻不想不過是進入更大的牢籠,那隻主宰着她的大手,一次次地故意将囚籠擴大,在她覺得自己能逃走時,才發現牢籠無處不在,她永遠都逃不了,隻能接受他的擺布,掙紮不過徒勞。
甄善也不再掙紮了,可她的順從依舊換不了一分寬容。
他到底還想她如何呢?
“曦兒又鬧你母親了?”
男人溫柔低磁的嗓音傳來,甄善身體條件反射地僵了僵,隻是,她極快地調整自己,再擡頭,眼底那些不甘、絕望消失得一幹二淨,隻剩下淺淡的溫柔。
她輕笑地看向走入寝殿的白衣男子,“你回來了。”
燕曦轉頭,臉上染上孺慕欣喜的笑容,“父親。”
燕初眉眼溫柔至極,他走過去,攬住甄善,眸光掃了一眼繡架上的東西,笑了笑,仿佛不在意,又似除外辦公回來的丈夫,見妻子忙碌,無奈地抱怨了一下孩子不聽話。
“不是說了嗎?我們不缺衣服,一直做這些針線活,對眼睛也不好。”
甄善心緊繃到了極緻,身體卻放松地靠在他懷中,臉上帶着溫軟的笑容,如同一個賢惠無害的妻子,“我又不是凡人,做點針線活怎麽就熬壞眼睛了?你啊,總是喜歡大驚小怪。”
燕初握了握她的手,無奈道:“若是無事,可以跟我到外面走走,仙荼島的今日茶花開了,景色不錯,再不,你兄長近來将諾亞方舟中央世界改造得挺有趣的,也可以去看看。”
甄善聽他提起自己的兄長,也不知道他真的隻是想讓她去外面走走而已,還是在試探什麽,她不敢放松,神色輕柔地搖搖頭,語氣很平常,是真的不想去,而沒有半點勉強或是鬧脾氣。
“不了,從前到處跑,各個時空輪回,我那時就想着,等到任務結束,找一處美景休息個千百年再說。”
她似嗔似怒地瞪了他一眼,“我好不容易閑下來,想怎麽休息就怎麽休息,你老是忽悠我出去,怎麽?又想給我找什麽事情做?有你這麽坑自己的道侶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