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姨太太也正在汪慕詩房間裏密謀。
“現在是民國,男女都平起平坐了還說什麽嫡庶?我跟他們一樣都是汪家的孩子,他們有的我也要有!”
汪慕雪一張吹彈可破的小臉上暈染着一片酡紅。
“喜鵲不是說,現在大少爺的兩房太太都同意分家,隻是因爲劉香草提出來的條件那位不肯答應才鬧了個不歡而散,可見他們那一房分家心意已決,到時候再加上我們一力贊同,就算死老太婆想把這點家底守到墳堆裏又如何?大勢所趨,她能不同意?”
汪慕雪讀了幾年洋學堂,和自己那位姨娘母親不同,畢竟見識了不少外邊的花花世界,心裏小算盤撥的噼啪響。
她是早就盼着分家這一天,奈何死老太婆不肯,天天還做着她那個封建社會老太君子孫環繞其樂融融的美夢呢!
誰耐煩天天聽她擺着老太太款叨叨個沒完?
尤其是她還經常因爲出身貶損自己的母親,然後就會數落到她身上。
跟幾個同學出去看電影喝咖啡,偶爾去跳舞場,到了遊氏嘴巴裏就成了不守婦道,一身風塵氣,随了你那個姨娘。
這是說一個小姑娘的話?
再說,你怎麽不看看你選的好兒媳?密斯譚當初和自己哥哥可是先有夫妻之實後有夫妻之名,她再風塵起碼沒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遊氏這樣禮遇譚蕊兒,還不是因爲人家的生意如今做得好,譚家哥哥又供職在洋行裏,而汪家卻江河日下?
隻是在這個家裏, 她的确不敢率先做個張口說分家的人, 所以這個機會她必須抓緊了,在汪慕雪那個吃裏扒外的把汪家搬空之前,她必須要拿到屬于自己和姨娘這一份家業。
這注定是一個難眠的夜晚,隻除了采買老耿早早睡下之外。
因爲他奉命要一早起來就去松風觀請于半真過來降妖除魔。
于半真并非是他的名字, 這位松風觀觀主精于五行推演, 善招鬼神之兵,是遠近聞名的大能人, 大家都叫他于真人, 半真隻是他給自己的謙稱,說叫他真人實在是愧不敢當。
于是大家也在背地裏叫他于半仙。
講真, 如果不是這個人是老耿領進來的, 遊氏絕對不相信這人就是大名鼎鼎的于半真。
這個人沒有一點道士的感覺。
不能說一點都不像吧,可以說是毫無關系。
這人斯文儒雅,并不做道人裝束, 而是一身青色長袍馬褂,頭戴一頂駝色呢子禮帽,手中還提着一個時下裏豪商和公務人員拿着的公文包。
怎麽看都像是一個實業家或者是政府文職人員。
而且他居然是坐汽車來的。
采買老耿因此也跟着做了一把名叫雪佛蘭的汽車,這段經曆令他頗爲得意,很是吹噓了一陣子。
沒有傳聞中各種高搭法台,也沒有焚香禱告, 于半真甚至都沒用人帶路, 隻是緩慢邁着步伐,帶着一種奇怪的韻律, 像是唱堂會時走的台步一樣竟是直奔大太太劉香草那個毫不起眼的小跨院。
衆人頓時肅然起敬,不愧是于半真,什麽都不問就能直搗黃龍。
看着于半真閑庭信步一樣, 遊氏的一顆心稍微安定了些,想必以于半真的名頭, 定然能手到擒來把劉香草身上的妖邪驅逐。
昨天兩個兒媳婦的會晤她也聽聞一二, 畢竟有喜鵲這個廣播電台在, 什麽消息都能不胫而走, 全院共享。
遊氏冷哂,想在她手裏分家, 做夢!
想當年她是如何祖宗一樣伺候自己婆婆的,懷着四個月的身子還要在老太太房裏立規矩,端上去的茶燙一點都會直接被潑到身上,因爲隻有慕淮這一個兒子, 她可沒敢這麽磋磨自己兒媳呢。
如今世道變了, 她原本想着知書達理讀洋學堂的譚蕊兒一定會處處都強過劉香草, 誰知竟也是個不知事的,自己辛苦養大的兒子有了媳婦忘了娘, 打着譚蕊兒不樂意看見劉香草的借口,一個月也不見她來請幾次安, 更不要提什麽晨昏定省,在新派人物這裏不存在。
可是遊氏又不能說什麽,因爲她還打算着等處理掉劉香草,跟譚家把親家關系坐實了讓譚家二少爺幫着炒股票呢, 聽說那是個錢生錢的行當,比放印子錢來錢更快, 隻要選好股就等着從天上往下掉錢。
那時候也省的她再擔驚受怕哪裏打仗又毀了他們的店鋪占了他們的田地。
這幾年的日子過得那叫一個心驚肉跳, 等到兒子跟劉香草的龍鳳帖注銷就可以跟譚蕊兒正兒八經的注冊結婚了, 姑且再忍忍吧。
于半真忽然一句“就此别過。”打斷了遊氏的神遊天外, 竟是那位于半真要走了。
“不愧是于半真啊, 這麽快就把惡鬼給除了?”遊氏喜笑顔開的喊:“葛媽!”
喊完才想起葛媽被那個招了五通神的劉香草給踹得到現在還起不來炕,于是又改口叫周媽,讓趕緊給賞錢。
“不必,貴府少奶奶并未有任何鬼祟邪靈附身,反倒是個身有大功德之人。欲求天仙者,當立一千三百善;欲求地仙者,當立三百善。府上這位少奶奶福緣深厚将來必有餘澤。”
找回神智的遊氏當時臉就黑了。
劉香草如今都開始燒香拜那個什麽白小靈了,白色的小靈魂,聽着都瘆得慌,你竟然說她還福緣深厚,這位還真是半真,隻有一半話是真的, 什麽狗屁真人半仙, 就是個神棍老騙子。
虧得葛媽沒在, 不然剛才賞了錢豈不是白賞?總不能再管人家要回來吧?
遊氏不知道的是,要請這位于半真下山,不管幹嘛都要先付10塊大洋的車馬費,如果再有其他額外支出人家也是照價算錢的,深知請這位于半仙出山規矩的葛媽昨天就把錢已經拿給老耿了。
你當雪佛蘭是白坐的?
當然後來得知自己平白損失10個大洋,遊氏挖空心思總算找個由頭扣掉老耿一個月工錢才讓自己的心不那麽痛了。
下午,周媽又帶了個腰裏别着煙袋鍋子、雞皮鶴發的老婦,說這是享譽京城專業抓鬼30年一直被模仿從未被超越的孫仙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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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