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裏的流言愈來愈盛,顯然對方是鐵了心要将當年這件皇家秘聞公告天下。
皇帝近日心情不太好,太子遇刺後,便一直稱病養傷,二皇子的母家也異動頻繁,随着靖甯侯府的垮台,以及國公府的式微,其他貴府世家也在伺機而動。
而朝中老臣又在逼迫皇帝将那流失在外的皇子認回來。
那可是皇家血脈,那能就這麽放任不管呢?
皇帝卻并沒有要将人認回來的意思,且不說當年送走的原因,就說對方已經被國公府養了二十年,那再認回來,這人也養不熟了啊。
同時皇帝也懷疑這件事突然被翻出來大肆宣揚,這背後的主謀是不是和國公府有關。
國公府因爲豢養私軍等各項罪名,被滿門抄斬。
而錢國公和錢世子,以及二少爺錢潤謹逃離在外,下落不明。
即使發布了通緝令,但一個多月過去了,竟然找不到這三人的絲毫線索。
江别钰和齊淨都收到了緝拿錢國公的密令,江别钰收到密令後,給自己在邊關的舊部去了一封信,不多久,邊關處便傳來消息,确定了有人喬裝從東邊出關,但不确定就是錢國公。
雖然不确定,但也八九不離十,隻是江别钰沒有指示,他們便也沒有攔着,任由對方在内線的幫助下離開。
錢國公有自己的後路,隻是沒想到的是,危難當前,他離開時帶走的會是錢世子。
爲了不引起注意,其他的家人們他竟然一個都沒救。
國公府的處置下來後,趙元峥的事也被大理寺上報,按律法處置,擇日問斬。
行刑當日,齊淨和江别钰站在人群中看熱鬧。
齊淨低聲道:“你猜今日劫囚的會是誰的人?”
江别钰看他一眼,道:“齊大人很笃定今日會有人劫囚。”
齊淨笑了:“我不僅知道會有人劫囚,我還知道”他湊過去,壓低聲音道:“今日京城将有大亂。”
江别钰神色嚴肅起來,錦衣衛能獲取的消息當然比一般的人多,而且以齊淨肯定知道些什麽。
齊淨道:“江世子多日未回府,不如今日便先回去休息吧。”
江别钰聞言,轉身便準備走,隻是走了兩步,又回頭道:“多謝。”
齊淨擺了擺手,這以後京城之中,文昌侯府一家獨大,必要的關系維護還是很有必要的啊。
齊淨幽幽歎氣,沒想到國公府這麽不經鬥,這樣就垮了,實在讓人意外。
正如齊淨所說的那樣,趙元峥所在的囚車出現沒多久,街市就開始混亂起來,有人劫囚,且來勢洶洶。
爲了引開巡防的兵馬司和錦衣衛的人,那些人不僅僅劫囚,他們在其他的幾條鬧市也引發了混亂。
鬧市人多,一亂起來便很難維持秩序,時有踩踏事故發生,兵馬司幾乎全部出動了。
那些人不僅在各個鬧市引發混亂,甚至還惡意攻擊鬧市中的世家府邸。
文昌侯府正好在百花街上,百花街幾乎是最混亂的街市,江别钰帶着府兵和暗衛來到前院,與那些人打鬥起來。
那些人心知不是對手,也不戀戰,仿佛就是來搗個亂,一見到主人家來了,便立即散入混亂的人群中離開。
江别钰讓人加強侯府的守衛,自己則往後院走去。
封藍柚正在後院裏,确認每個院子裏都有足夠的護衛,特别是兩位小姐和老侯爺的院子裏,更是安排了幾個暗衛守着。
雖然知道有江别钰在,他們侯府肯定不會有事,但她還是擔心的很,心裏總有一種不安的感覺,讓她無法平靜下來。
她在後院裏來回踱步,不時問将小荔一句:“前面怎麽樣了?”
小荔也有些緊張,說:“少夫人放心,世子爺在呢,肯定沒事。”
封藍柚點頭,又問:“老侯爺有說什麽嗎?”
小荔道:“老侯爺說對方的目的不在這裏,不會有大問題,讓少夫人放心。”
對方的目的是劫囚,隻是爲了引發些暴亂來吸引兵馬司的巡衛罷了,而且時間不會很久,不然等到禁衛軍和西關大營的軍隊過來,他們插翅難飛。
這些封藍柚也猜到了,對方是爲了救趙元峥,所以這些人難道是靖甯侯府的舊部?
何昊謙很快帶着人過來了,首要便是來到百花街,畢竟百花街上的貴府世家多,他來到文昌侯府門前,正看到侯府門口已經有護衛團團守着了。
而江别钰則在門口指揮護衛們維持街市的秩序,以及救下一些受傷的百姓。
他從馬上下來,走到江别钰跟前道:“你怎麽還在這裏?京城鬧市發生暴亂,上面的人估計要發怒了。”
江别钰道:“我無權無兵,這個時候能做什麽?倒是你,怎麽來這兒了,對方明顯是要劫囚。”
何昊謙笑道:“這麽好的立功機會,就留給齊大人吧。”
而他口中的齊大人根本不想這個立功機會好嗎。
齊淨站在街市一角,看着囚車跟前混亂成一片的那些人。
下屬問他:“大人,我們不動手嗎?”
齊淨道:“不急,再觀望觀望。”
下屬:“.”
齊淨道:“知道對方是誰的人嗎?”
下屬道:“根據調查的信息來看,是趙家的人。”
靖甯侯留下的舊部雖然不多,但也有,來給自家公子劫個囚足夠了,但是話又說回來,趙家已經全家被流放了,這些舊部留在京城,又是受了誰的指使?
主家都已經垮台了,這些人還冒着生命危險來救主家的少爺,真是忠心耿耿。
齊淨想到離開的錢國公,覺得通緝錢家父子就已經很累了,就不要給自己增加勞務了,于是這才讓下屬動手,務必生擒住對方。
錦衣衛姗姗來遲,兵馬司的人已經打了半天架了,眼看着勝利在望,錦衣衛竟然橫插一腳,明顯是要來搶功啊!
兵馬司的隊正有些不服氣,正準備上前諷刺幾句,就突然看見他們的指揮使江風儀在打鬥過程中腳一滑,手裏的刀不小心往側面一戳,正好刺中了囚車中趙元峥的肩膀。
趙元峥痛哼一聲,臉色慘白。
江風儀扶住囚車的邊沿,沖趙元峥一笑:“不好意思,腳滑。”
趙元峥:“.”
他氣紅了眼,心想今日若是他不死,将來必定要找江家人報仇。
兵馬司隊正看到這一幕,默默的後退了兩步,罷了,還和錦衣衛理論個啥,這個功勞不要也罷!
江風儀捅了趙元峥一刀後,滿意了,看看位置,正好是當初趙元峥刺中封藍柚的地方,大仇得報,他立即安排下屬們聯合錦衣衛,對那些劫囚的人進行鎮壓。
對方不敵,很快被擊退,他們來的突然,撤離的也迅速,不過還是被錦衣衛活捉了幾個,準備帶回去審訊。
趙元峥眼睜睜看着父親留下的舊部沒能救下他,知道自己已經無力回天,不由得面色灰敗起來。
不遠處的茶館二樓,二皇子正坐在窗邊喝茶,目睹了全過程。
靖甯侯留下的舊部果然足夠忠心,他想到,但正因爲他們的忠心,所以趙元峥必須死。
隻要沒有了舊主,他才有把握收服那些人。
至于趙夫人那邊要怎麽交代,他也想好了,對方已經遠離京城,流放的路上路途遙遠,意外頻發,或許不等趙元峥的消息傳出去,趙夫人就出意外了呢?
既然有其他的辦法可以收服這些人,他又何必吃力不讨好的去滿足對方的條件,再說了,江少夫人的命也沒那麽好拿。
街市暴亂過後,京城戒嚴,靖甯侯府的舊部被錦衣衛清洗,連一些平日裏與靖甯侯走的近的世家都遭到了審問。
王尚書原本可以走走關系,把自己從鹽場一案中脫離出來的,如今出了這事,他更是無法洗脫嫌疑。
畢竟他曾經與靖甯侯府是親家,兩府往來頻繁親密,齊淨親自上門,找他問話。
但好在他的事不算嚴重,這些年來皇帝也頗爲器重他,倒也沒有爲難他,隻是說讓他回鄉養老。
王尚書追名逐利了幾十年,好不容易坐上尚書的位置,在京城受人敬重,有了足以跻身京城世家的體面,卻沒想到有朝一日,竟然因爲兒女親家而被連累,從巅峰跌到了谷底。
在看蒸蒸日上的文昌侯府,說不後悔是不可能的。
當初若不是老太太與靖甯侯府的老夫人交好,想要結成親家,也不會看上靖甯侯府的趙元峥。
而王尚書自己,他也有私心,當時看到文昌侯府擁兵自重,上面隐隐有要打壓對方的意思,他便擔心被連累,不讓自己的女兒與江别钰走的過近。
甚至連口頭約定的親事都不作數了。
如今再看來,如果當初自己的女兒跟了江别钰,如今也不是這種結果了。
王尚書不是京城人士,如今沒了官職在身,名聲也被傳的不好聽,與其賴在京城,不如趁早回了老家。
以他如今的近況,京城中人對他避之不及,而他族中子弟大多靠他提攜,他早點離開,對那些準備入仕的後輩也好。
王家舉家離京,談論此事的人卻不多,實在是京城最近的大事發生的太多了。
但是國公府被滿門抄斬一事,就震驚了整個京城。
這個曾經高高在上的高門大戶,除了皇家之外最高的門第,竟然落得如今這個下場。
當初的錢貴妃回府探親是多麽的威風,如今也被打入了冷宮,留得一條命在都是皇帝仁慈。
皇帝之所以對錢貴妃盛寵多年,無非是看在當初送走了她的孩子,對她抱有愧疚之心罷了。
如今發現她不僅陽奉陰違,還将自己的孩子交給兄長撫養,兄妹兩個多年來不知道籌謀了多少,計劃了多少,隻要想想錢國公豢養的那五千精銳,皇帝就覺得脊背發寒。
錢家的人不能留了,皇帝算是怕了這兄妹兩,他不僅不想認回那個孩子,連剛進宮的錢五小姐都被他打發到冷宮去了。
*
王家離開之際,王新月再次來到文昌侯府門口。
門房的人看到她,不由得一陣頭疼,無奈又客氣的說:“表小姐,世子爺他不在府裏。”
這可是真的不在府裏,京城秩序需要恢複,江别钰都被三皇子叫過去當副手了。
王新月道:“我這次是來見你們少夫人的,勞煩通傳一聲。”
那門房聞言,尴尬了一瞬,便讓王新月先進去,然後才叫人通傳。
封藍柚知道後,讓人将王新月帶到了後院。
王新月走到文昌侯府後院,許久不來,這後院的一草一木已經不是當初的模樣了。
盆栽的修剪和擺放都與以往的風格大相徑庭。
甚至連花草的品種也更換了許多,她特意在經過後院的時候,往花園一角看去,就發現自己小時候種在那兒的一株牡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叢茂盛的晚香玉。
王新月看了,心裏也沒有多少波動。
她奇怪的是自己曾經爲什麽對江别钰那麽執着,明明她已經嫁了人,明明江别钰也娶了妻,但她總是放不下,冥冥中仿佛有什麽在左右她的思維,讓她對江别钰總是格外的關注和在意。
可是如今好像并沒有那種感覺了,再來到這裏,看到自己曾經的痕迹被一一抹除的時候,她的内心除了遺憾之外,竟然毫無波動。
想到江别钰,也沒有了當初的悸動,不過看到越發明豔動人的封藍柚,心中仍舊免不了妒忌的情緒。
想必這京城裏的多數女子,都會妒忌并羨慕封藍柚的,如她這般有福運的女子并不多。
封藍柚看到王新月,心下有些詫異。
王家的事她聽說了,也聽說王家的人試圖找過江别钰,希望江别钰可以從中幫忙。
但是這種事情,關系重大,江别钰又怎麽可能幫忙。
王家走到這一步,都是王尚書自作自受罷了。
上面的人在意的不是王家往鹽場投入的那兩萬兩,更不是他與趙家多年的姻親關系。
他們在意的,其實是王尚書早在兩三年前就知道靖甯侯府在南地發現了‘礦山’,卻知情不報。
他當初若是把這事上報了,那麽事到如今,不管靖甯侯府如何下場,都與他沒有任何幹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