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又不是如此呢?”秦道川說道,“如今我手裏的一切,将來都不由兒子和孫子來承繼。”
忠瀾回道:“正是。”
父子倆重又對飲一回,無論秦道川眼中,還是忠瀾眼中,都隻閃現出欣慰之情。
晚間,若舒望着一直輕揉太陽穴的秦道川,“與自己兒子談心,意思意思就夠了,這麽賣力做什麽?”
秦道川苦笑不已,“真不知該如何回你。”
“回我有什麽重要,你自己心裏舒坦就行了。”若舒回怼道。
秦道川聽到帳外的動靜,起身出去,再回來時,微微皺着眉頭,“這秦南的手藝,始終不見長進,醒酒湯比藥還難喝。”
若舒知曉他多半是醉了,“快躺下吧,我要歇了。”
秦道川脫了外衫,躺下說道:“這床闆硬,若要舒服,還是睡我身上。”
若舒背朝着他,“一身的酒氣。”
秦道川剛想起身,就覺得頭有些發暈,“真是醉了,夫人隻能多擔待了。”不多時,卸下心中重擔的秦道川就率先睡着了。
另一處營帳中的忠瀾也躺在床上,望着不停轉圈的帳頂,父親說得沒錯,他隻想求個公平,既然父親知道了,那年少委屈的忠瀾就該釋然了。
因爲父母并無反意,娴珂也不需要他出手營救,忠瀾第二日便辭行而去。
若舒回府,換上诰命的裝扮,坐着馬車就朝皇宮而去,入宮時,見秦道川在宮門前不肯離去,說道:“裏面隻有暗劍,沒有明槍,你待這也沒用。”
秦道川說道:“隻求個安心。”
若舒報怨道:“裏面路程一定不短,頭重腳輕,怕是要好一會功夫了。”
秦道川看着頭一次如此裝扮的若舒,“旁人如此,皆喜上眉梢,恨不得終日穿在身上,行于人前。有人來接了。”
若舒順勢轉頭,頭上冠飾一定脆響,不由得歎了口氣,秦道川輕笑出聲,“宮裏每個人都想看夫人,夫人定要穩住才是。”
若舒知道他刻意省了‘笑話’二字,不方便轉頭,隻輕哼了一聲。
一頂小轎,一個太監輕跑而來,“奴才見過國公爺,國公夫人,皇後說國公夫人身嬌體弱,怕是行不得太遠,故而要奴才來迎迎。”
若舒說道:“如此有勞了。”
太監自然一番客氣,若舒在婢女的攙扶下上了轎,太監又說道:“望國公爺,國公夫人見諒,宮中自有奴才服侍。”
若舒在轎内說道:“你們就在此等候吧。”
四個婢女低頭回道:“是,夫人。”
走了一陣,轎子停了下來,聽到方才那個太監說道:“姐姐,奴才的差事就辦妥了。”
“有勞了,拿去喝茶吧。”是女衛首領的聲音。
太監道謝離去後,女衛隔轎說道:“夫人,八小姐在宮裏等着夫人呢。”
若舒說道:“走吧。”
在宮門前下了轎,若舒擡頭看了看門前的匾額,雖然宏偉,但因年代有些久遠,總覺得有一股陳腐之氣。
走上台階,剛跨進大門,就看到娴珂一身正裝,站在不遠處。
若舒一步一步朝她走去,直到走近,才說道:“強撐什麽?見了我,不該嚎啕大哭麽?”
娴珂抿了抿唇,“女兒不覺得委屈。”
若舒說道:“可還過得下去?”
娴珂又抿了抿唇,“尚可。”
“你就打算一直讓我在院中站着?”若舒問道。
娴珂連忙讓開了路,若舒徑直走入殿内,因爲沒有熏香,她又聞到了那股陳腐之味。“還是熏些香吧,不然,如何待得住。”
“知道母親不喜熏香,特意停了的。”娴珂說道。
坐定之後,若舒見屋内隻有她們倆人,問道:“接下來你打算如何?”
娴珂垂頭說道:“一直待下去呗。”
若舒說道:“你幾個哥哥都說了,隻要你不願意,他們就殺入京城,将你救出去。”
“千萬不要,我不能讓祖宗的基業毀在我手裏。”娴珂說道。
“誰的祖宗基業?”若舒問道。
“國公府的,父親的,母親的,還有幾個哥哥的。”娴珂解釋道。
若舒無奈地搖搖頭,“我問你,他對你如何?”
娴珂又抿了抿唇,“他對我挺尊敬的。”
“這是什麽話?”若舒問道。
娴珂湊近了些,“他一直沒碰我。”
若舒看着近在咫尺的臉,“他是何意?”
娴珂搖搖頭,“他自己将白巾染紅了。”
若舒沉默了許久,“你就沒問?”
娴珂搖搖頭,“我才懶得問。”
若舒歎了口氣,“不問也好,這事也不該你問。”
娴珂說道:“母親,女兒這樣挺好,大家相敬如賓,無不相擾。”
若舒聽了,問道:“此後他從未來過?”
娴珂說道:“他都睡在軟榻上。”
若舒百思不得其解,聽柳宿之言,秦道川話中之意,新皇是笃定要娶的,如今到了手又爲何如此冷淡?想來還是另有圖謀了。
秦道川說如今大權皆在新皇外祖手上,他莫不是想借勢奪權,再來個完璧歸趙。可是,名聲在外,娴珂如何再嫁?這個小人!若舒心裏也笃定了。
“先不管他,可有人給你小鞋穿?”若舒問道。
娴珂搖搖頭,“我每日按時去給太後和太妃請安,之後就待在這宮裏。宮裏暫時也沒有其他的妃嫔,倒也清淨。”
若舒心說,他一心奪權,如何會将心思放在女色上,就算有人硬塞進來,怕他也不會盛寵。但這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嚴格說來,娴珂尚未及笄,不該過早地爲這種事憂心。
“那她倆呢,可有爲難你。”若舒問道。
娴珂說道:“都挺好。”
“我剛嫁入國公府時,左院那個女人就想要絕了我的子嗣,被我擋過了。這裏面隻怕會更甚,你飲食千萬要留意。”若舒說道。
娴珂睜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她豈是母親的對手。”
“也不盡然,那時我差不多與你同樣大,一樣未及笄。”若舒說道。
娴珂說道:“女衛她們做得極好,兩位太後也從不強迫我飲茶。”
若舒說道:“不隻是水,其他的,但凡是你用的,都要細細檢查了。熏香也熄了吧,免得多事。”
娴珂不由得歎了口氣,若舒說道:“現在知道這裏的險惡了吧?”
“待時機成熟,我會首先提六兄,讓六嫂不再敢小瞧他。”聽娴珂這樣說,若舒回道:“若你六兄需要你這樣來幫他,那他也沒什麽值得可憐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