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宿用眼神示意她先過去,娴珂深吸一口氣,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鞭子,卻始終不敢甩出去,柳宿接過她的鞭子,輕輕一甩,鞭子就穩穩挂在了樹枝上,柳宿将鞭子遞回給娴珂,在圍牆上呈半蹲的姿勢,手掌交疊在膝蓋上,掌心朝上,示意娴珂踩在自己的手掌上。
娴珂看着柳宿鼓勵的眼神,抿着唇,在他的手掌上輕輕一點,柳宿順勢往前一推,娴珂輕巧的身子就蕩過了巷子,秦南在下面仔細地聽着,居然沒有聽到一點落地的聲音,想來是對面用棉被接住了。
柳宿回頭看了眼秦南,拱了拱手,四處察看了一番,拿出鞭子,輕輕一甩挂在樹枝上,腳尖輕點,人影頓時不見,相比于娴珂的緊張,他這次無論是甩鞭還是飛聲而過,幾乎毫無聲響。
秦南又等了一會,直到确定外面毫無動靜,才仔細将柳宿他們留下的腳印掃去,原路返回。
一出馬房,就看到秦道川獨自站在那裏。
見秦南平安歸來,也沒說話,隻是往娴珂離去的方向看了看,就轉身離開了。
直到回到書房,才問道:“這小子如何?”
秦南回道:“身手不錯。”
秦道川無語地看着他,秦南輕笑道:“八小姐和夫人眼光都不錯。”
秦道川沉思半晌,“她母親的意思我明白,與其入宮,不如逍遙于江湖。”
秦南也回道:“這話沒錯。”
見秦道川轉頭看他,解釋道:“若是我的女兒,我可不舍得她去受那份罪。所謂錦衣玉食,想想也不過如此。”
秦道川說道:“可我在他眼中并未看到熱度。”
秦南輕笑着回道:“又不是登徒浪子,哪裏會顯在面上。”
秦道川扭頭想了半晌,“也是,若真是那樣,我倒是不放心了。”
秦南見門口的秦北一直側着耳朵聽裏面的動靜,覺得反正大家都無睡意,不如說說話,就将方才柳宿如何将娴珂送過去,自己又是如何過去的,一點不漏地說了出來。
秦西在門口接了句,“他很瘦很矮麽?那些樹枝我可仔細瞧過,還不如我小兒子手臂粗,如何經得住?”
秦南回道:“沒眼色的,那樣的人物能入得了八小姐的眼?”
秦西說道:“雖說借力可以減輕一些重量,但靠着一根細細的枝幹毫無動靜地蕩過兩米寬的巷子,還是有些匪夷所思。”
秦南說道:“明日起要開始練鞭子了。”
秦西輕笑道:“年歲不饒人,認清些吧。”
秦南說道:“雖然不指望能像他那樣身輕如燕,但那種鞭法倒是可以好好練練,輕輕一甩就将鞭尾牢牢綁在枝幹上。”
秦道川說道:“無謂去比旁人的長處,再說我也沒打算離開。”
秦南和秦西跟随大半生,哪裏能不明白,将軍将秦家祖訓奉若神明,如何會做亂臣賊子,被世人诟病,辱沒祖宗門楣。
第二日,脫了困的娴珂,就拜托柳宿去給長姐送信,好讓她傳信給父親。
柳宿要娴珂當天就出城,城外早就備好了馬車,一路疾馳,不過十日就能到達北郡。娴珂卻不肯,定要多留幾日,等确定因她出逃,父親不會被三皇子爲難,再去北郡。
柳宿無法,也體諒她的心情,沒有強逼,而是幫她改了裝扮,與自己一樣扮成花子的模樣,就這樣雙雙蹲在國公府不遠處,伸着殘破的碗,讨要着錢财。
娴珂十分新奇,讨要錢财的聲音清脆,柳宿無奈地說道:“飯都吃不飽的花子,聲音哪會這樣響亮?”
娴珂悄悄吐了吐舌頭,打量了一下這條街上其他的花子,有氣無力地說了一聲,見柳宿沒作聲,輕聲問道:“是這樣麽?”
柳宿嗯了一聲。
娴珂感歎道:“你裝得真像。”
柳宿輕聲說道:“我以前就是花子。”
娴珂一臉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實在無法将她印象中的柳宿與街頭四處奔跑讨要錢财的花子聯系在一起。
柳宿接着說道:“現在還像以前那樣犯傻麽?”
娴珂說道:“我相信母親的眼光。”
柳宿說道:“東家要的是能人,與你要的不一樣。”
娴珂說道:“我要的是你的将來,不是你的過往。”
柳宿死死盯着地上的爛碗,沒有接話。
中午的時候,娴珂輕聲說道:“我們真的去讨些吃的吧,我餓啦。”
柳宿輕聲說道:“跟我走。”領着她一連鑽了幾條小巷,才用手裏的竹杆輕輕在地上敲了幾聲,一旁的門無聲地打開了,柳宿突然拉着娴珂的手就将她推了進去。
娴珂站穩,柳宿早已經放開了她的手。神情自若地說道:“飯應該準備好了,八小姐快用餐吧。”
娴珂看到不遠處的小桌上放着一葷一素和一小碗飯。柳宿卻朝着鍋前走去,“你不跟我一起吃麽?”
柳宿沒搭話,打開鍋蓋,端出一碗上面蓋着菜的大碗飯,拿了雙筷子,蹲在地上就吃了起來。
娴珂默默看了他一陣,坐到自己的小桌旁,慢慢吃了起來。
“八小姐要快些,免得看走了眼。”柳宿在吃飯的空檔說道。
“哦。”娴珂扭頭看一看已經空了半碗的柳宿,連吞帶咽将那碗飯吃完。柳宿早已經放下碗,正在小聲地跟旁人說着話。
娴珂剛準備起身,柳宿已經送了杯熱茶過來,“你吃得太急了,當心噎着。”
娴珂輕聲說道:“謝謝。”柳宿也輕聲回了句,“不用。”
兩個人重新回到路邊,柳宿看了一會,輕聲說道:“大門還未開過。”
娴珂瞧了半天,也沒看出端倪來,隻得輕聲問道:“你如何知道的?”
柳宿說道:“鎖的位置沒變。”
娴珂又看了一會,隻得認輸。
過了一會,有兵士提着菜籃沿着街道朝着國公府而來,大門打開,娴珂清楚地看到秦南門裏接過菜藍,還大聲地說了句,“明日送條魚來,我們小姐喜歡吃。”
自然不會有人應話,秦南卻一直站在裏面,直到大門完全關緊。
柳宿等了一會,輕聲說道:“我們不能老是蹲在這裏,沿街先逛逛。”
娴珂就這樣跟在他身後,像鹦鹉學舌一樣,柳宿說一句,她學一句。
柳宿有氣無力地說:“各位行行好,幾天沒吃了。”娴珂也學着他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各位行行好,幾天沒吃了。”
柳宿聽不下去了,輕聲說道:“你别出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