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源回來之後,便來尋若舒,“母親,可否讓我上山勸降。”
若舒見果不如自己所料,不由得歎了口氣。
忠源接着說道:“母親,他們隻是無處可去,若我能收留他們,給他們另尋一條活路,豈不兩全其美。”
若舒說道:“他們原本就不是面朝黃土之人,如今又尋了這樣輕松的活路,你就這般肯定他們會放棄這,跟你去種田?”
忠源看着若舒,猜測着她真實的意圖,最後說道:“母親,他們傷了母親的人手,又或許搶過母親的貨物,到時我要他們一一賠來便是。”
若舒說道:“你父親有沒有跟你說過,皇上懷疑你與太子在一處?”
忠源點了點頭。
若舒問道:“那你還要将他們收留在身邊,不怕惹禍上身麽?”
忠源說道:“不怕,無論如何,我也算是與他們同僚一場,若能援手,豈能袖手旁觀,任人剿滅?”
若舒說道:“你就這麽有把握?”
忠源說道:“不試上一試,如何知曉?”
若舒問道:“若他們問太子在何處?你如何回答?”
忠源回道:“如實作答。”
若舒接着問道:“若他們追問你這些年在何處,爲何會半路出逃,你如何作答?”
忠源回答道:“避難而已,就說我一直在北郡。”
若舒又接着說道:“且不說混不混得過去,就憑你的身份人盡皆知,你可想好了?”
忠源說道:“回來的時候想了一路,他們比我更甚,出賣我于他們沒有好處。”
若舒忍不住起身,走到他身邊,“我從不揣測人心。仗義是好事,但是,獨善其身也并非不仗義,我不能讓你如此。”
“母親是因爲太子麽?”忠源問道。
若舒望着他眼中的狐疑,“不是,我隻是不想惹禍上身,國公府也好,青州也罷,加上軍屯,北地的秦家軍,合府的兄弟姐妹,都容不得半點閃失。别高估這些情義,當初你在太子陣營受的冷遇,不應是風吹過便能散的,你得清醒過來。”
忠源說道:“我隻是想爲他們尋條活路。”
若舒說道:“你給不了他們活路,他們失蹤,皇上便會一直追查太子的蹤迹,遲早會查到你那裏,别低估他,他的心計不在你我之下。你在宮中多年,應該有所感覺才是,他立這麽一個小兒爲太子,又逼你父親當亞父,哪裏像是有半點肚量之人,在他的眼皮下求生,不能兒戲。”
忠源說道:“那母親能不能另派人去勸降,我出錢,讓他們提前散去,免去這滅頂之災。”
若舒沉默了,太子必須蹤迹全消,這事才算完。陳梓皓的信給她提了醒,若再被人翻出來,遲早會露了馬腳,隻要皇上想到她的身上,青州便會有災。
“母親行事自然有母親的道理,孩兒不便多問,但勸降而已,讓他們在朝廷人馬到來之前,提前散去,不好麽?”忠源繼續說道。
若舒沉默良久,說道:“總之你不能露面。”
忠源也沉默了良久,回道:“孩兒答應,絕不以真面目示人。”
若舒看着他,甚是無語。忠源則輕笑了聲,低頭從荷包内拿出幾樣東西,在她面前粘了起來,最後問道:“母親,可還認得孩兒?”連聲音都是北郡的腔調。
若舒搖頭道:“可惜了。”
忠源說道:“方才出去我便粘上了,哪個都沒有認出我來。”
若舒說道:“待晚間大家商議過後,再定吧。”能拖一時算一時,若舒糾結不已,隻覺得頭越發地脹。
秦南方才來請安時,已經說明了秦道川的态度,爲免後患頻生,這夥山寇必須趕在朝廷派的人來之前,或滅或散。
若舒也跟他說了自己大緻的想法,最好的辦法是火攻,就算有人秋後算帳,也尋不到什麽關鍵的證據,畢竟大火燒過之後,能留下的線索必然不多。
秦道川的意思則是在其中留下些太子的真憑實據,讓皇上再不生疑爲最好。
陳梓皓的信秦道川已經看過,定然猜到太子失蹤必與她有關,他雖沒直問,如此安排也說明了一切。
可能他也沒料到,忠源得了信會這樣心急火燎地趕來,又會這麽快便發現山上的是西郡的殘兵,更會起了同袍之義。
晚飯過後,大家仍舊聚在一處,娴珂興奮地說道:“母親,你昨日還說人少,不宜硬攻。現在添了這許多人手,宜早不宜遲,不如就依我之計,一鼓作氣,直搗黃龍。”
若舒照例沒有開口,忠源接道:“一個女兒家,成天喊打喊殺,像什麽話?”
娴珂正欲回嘴,秦南插話道:“夫人,今日去看了地形,八小姐之計,若是晚間倒也可行,在山下多豎些火把,大家再一頓吆喝,讓他們慌上一陣,領着我們上山,也不是不可能。”
娴珂一聽,自然樂了,忠源卻似有些急燥,又開口說道:“還是由我先去勸降吧,若我無功而返,你們再攻山也不遲。”
若舒突然開口道:“你是認爲太子還在山上莫?”
一時間清楚的,不清楚的,有些模糊的,都看向了忠源。
忠源卻沉默了一會,才說道:“我是覺得,即使他不在,裏面也會有他的家眷,到底與他相識一場,若能關照一下他的子嗣,也算圓了道義。”
話一出口,輪到若舒沉默了,這倒是從未想過,太子雖未正式取親,侍妾卻是早就有了的,聽忠源的話,看來還有了庶子庶女。轉而又想到,太子被暗衛囚禁許久,從未聽他念叨過這些,忠源都知曉的事,他不可能不知曉,隻能說他與他父親一樣,都是心硬涼薄之人。
娴珂開口道:“如此說來,我也支持六兄,估且讓他去試一試。”
秦南見若舒一直望着自己,想了想,開口道:“先禮後兵也不是不可,但朝廷大軍說到就到,若我們手腳沒有做完,一旦問起,如何能自圓其說。如此多的私兵,尋常的借口是遮掩不過去的。”
話一出口,大家皆沉默了。
忠源去勸降,肯定不會隻身前去涉險,一旦身後的隊伍露了白,隻要山上留了活口,朝廷大軍一到,必然會藏不住,到時候拔出蘿蔔帶出泥,既非暗衛的做法,也不是秦南他們一向的行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