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若舒興趣不高,秦道川仍将忠源最近的做爲說與了她聽,言語間非常滿意,最後說道:“我想将镖行也交予他,你與忠漓說說,讓他們兄弟倆碰個面,看看能不能其利斷金。”
若舒問道:“忠漓不在府上麽?”
“侍衛說他早早就去了會館。”秦道川答道。
“那待他回來,再說不遲。”若舒依舊懶懶答道。
“夫人穿上這紅衣,極好看,想來成親那日也是如此。”秦道川說道。
若舒轉而看向他,頭上的紅寶石步搖晃動不止,搖曳生姿。“當日的嫁衣是外祖母精心準備的,自然比這身精緻許多,可惜,那時你并不在意。”話中寒意滿滿。
“是啊,真後悔呢。”秦道川說道。
“後悔能有什麽用,什麽都不能重來。”若舒依舊轉向了窗外,感歎道。
秦道川沉默了,今日的若舒,穿着最火熱的顔色,卻說着最冰冷的話語。
“今日杜若遠出殡,你去送了嗎?”秦道川接着問道。
“我出了府,你又不是不知道。”若舒大方地承認道。
“爲何不告知我,我也該去送送才是。”秦道川接道。
“天下何人不識君,我與他的關系,不就該藏着掖着麽?”若舒說完,似十分不耐。
成親二十幾年,雖然兩人争執時,若舒也會針鋒相對,言詞更是不留情面,但像今日這般冷漠,卻從未有過,秦道川坐在那裏,見她仍舊呆呆望着窗外,對自己熟視無睹,其中緣故不用想必與杜若遠有關,雖說不必和個死人計較,但心底那股怒火就是壓不住,緊了緊椅子的扶手,說道:“忠漓回來便要他來書房。”徑直離開。
若舒仍舊沒動,剛從青州歸來不久,如今年關将近,自然不好再去。
可今日杜若娴的話就像利刃插入她的胸膛,将裏面攪成了漿糊。杜若遠在她心中從最初的夥計,變成得力助手,再成爲合作夥伴,最後自己将他視爲家人。
爲何不能是知己呢,那樣自己傾盡全力爲他報仇,也屬正常。
怎麽也沒想到他竟然存了那樣的心思,還深藏心底,從未在她面前顯露半分。
若舒無意識地摸着手邊的木盒,自己真的一無所知麽,若舒忍不住鄙視自己,自欺欺人罷了,他誓死相随時,鼎力相助時,他與自己把酒言歡時,他面對自己輕言細語時,那眼神從未騙過人,隻不過自己刻意忽略罷了,總是用市儈的那套說辭掩蓋,銀樓給了他豐厚的收益,暗衛全權交予了他,自己從未虧待過他。
秦道川每次在意時,自己也總是認爲,他不過是爲另娶了賀詩卿所找的托詞,自己不過一介婦人,又不是什麽天姿國色,以杜若遠目前的身價地位,哪裏會少了女人。
這些年那麽多獨處的機會,杜若遠,你爲何不說,若舒長歎一聲,“你知曉我從不願虧欠旁人,故而有意爲之,讓我終身愧疚,永世難還。”
若舒理了理身上的紅衣,“你的心願再難達成,我卻可以換上嫁衣,就當還你。隻是如今的我,早不是你當初心動的那個人,你若還在,可還願意?”
晚間,忠漓歸府後,在秦道川的書房見到一身紅衣的若舒也驚了一跳。
秦道川的目光則在她身上停留了一會後,開口說道:“你六哥不負所望,不過數月,軍屯的事物已經上手,還提出了不少見解,可見他是用了心的,我打算将镖行也交給他打理,過了年,你便去尋他,兩兄弟好好商議商議,讓我和你母親看看,這份祖業是否後繼有人。”
忠漓強迫自己的眼睛離開母親身上的紅衣,“忠漓這就去理理,到時六哥若問起,也好有話說。”
秦道川剛點了頭,他便落荒而逃,這些年的經驗告訴他,母親此舉必有緣故,能避則避。
若舒待忠漓走後,也起身準備離開,秦道川攔住道:“你爲他傷心,我可以容忍,但我也警告你,莫做得太過。”
若舒淡淡說道:“他都爛成泥了,還能做什麽?”
秦道川看着她一襲紅衣飄然而去,待她轉過二門,仍舊忍不住起身站在窗前,看她緩步走上廊橋,綠荷掩映間,那抹紅色十分紮眼,突然覺得胸口一陣悶痛,揉了一陣之後,便開始咳嗽,最後嗓子一甜,秦道川就着涼水咽下,滿眼的不甘心。
皇上等到期滿,仍舊沒有等到太子歸來,年前的最後一道聖旨便是廢太子令。
杜若遠留在禁軍中的暗衛沒有撤出,角宿依舊将消息傳給了若舒,太子早已東渡扶桑,若一切順利,此時該忙着學習如何做一個扶桑人。
臘八那天,娴雅和趙辰良帶着兒女來送節禮,離京多年,輾轉多地,終于混成了京官,卻沒有杜若遠妹夫王兆昇的運氣,隻得了個四品。
秦道川與若舒在正堂接待了長女一家,慧容帶着一雙兒女陪坐一側,忠漓也靜靜地坐在那裏,娴珂也老老實實坐在那裏。
娴雅生了兩兒一女,想來新陽侯夫人應十分欣喜。
除了大外孫女,其餘兩個外孫都是頭次見面,若舒便都給了見面禮,秦道川問道:“可曾進學?”
趙辰良回道:“剛學了三字經,字還沒成形。”
秦道川接着說道:“若不嫌每日奔波辛苦,就來與盛琰、婉珍做伴,也熱鬧些。”
娴雅聽了,忙看向趙辰良,後者也沒矯情,拱手道:“不瞞嶽父大人,我正爲此發愁呢,穎泉已經快六歲,明年就可去蘭溪書院,可他這底子,如何跟得上。穎江也滿了五歲,如今筆都握不穩。”
娴雅卻不願意了,“哪有你說的那麽差勁。”
娴珂開口道:“你們三個跟八姑姑去放煙花好不好?”
秦道川接道:“帶上盛琰和婉珍。”
娴珂朝着他倆招招手,起身走到正堂前,吩咐一直候在台階下的女衛:“去院子裏将煙花擡出來,我要帶着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好好熱鬧熱鬧。”
娴雅感歎道:“這氣勢,不服不行。”
秦道川終于笑道:“合府上下最恣意的就屬她了。”
娴雅接道:“想起來就後悔,我原本也可以是這樣的。”
趙辰良不由得看了她一眼,娴雅回望着他說道:“我當年是國公府嫡長小姐,舉國上下,要尋與我比肩的,怕是難得。可惜我毫不自知,早早就嫁予了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