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筠終于得見分别許久的陳梓皓,自從那日之後,她與梓皓都不能閉眼,隻能将屋内點滿油燈,照得如同白日,才能在困極了時,睡上一陣。
陳梓皓向甯王要了兵馬,領着世家剩餘的人馬,皆頭圍孝布,一路殺向西郡,娴筠定要跟随,陳梓皓便将她留在後方。
滿腔仇恨使然,不費什麽功夫,就攻破了西郡。因爲事先就立了血誓,要他們血債血償,入城之後,陳梓皓沒有阻攔兵士的屠城之舉,滿城的血腥味,四處可見的屍首,終于令他燥熱的内心漸漸平息。
但凡與太子有些關系的将士,他們都留下了頭顱,準備帶回中州,祭奠在逝者的靈前。
可惜那個廢人太子,卻失了蹤影,陳梓皓懊惱地想道,早知如此,應該留些活口,好問個去向。
他與甯王想法不同,太子人馬盡皆伏誅,就算剩了些殘兵剩勇,又能成什麽事,隻要發出重金懸賞,自然會有人将太子送上。
留了人收拾殘局後,他便與娴筠會合,帶着世家的人回往中州。
此次世家損失不可謂不慘重,除了嫡支,就連旁支和庶出也所剩無幾,還大多是些老弱婦孺。這些都拜太子的假請柬所緻,信中言明,盛情邀請府上老爺公子皆去,新皇登基,百廢待興,凡世家子弟皆可爲官。爲免給新皇惹禍,看完就燒去,去時也切莫直言,隻需言明,陳老太太花甲之喜,應舉世同慶,他們聽聞之後,不請自來,給老太太添添喜氣。随請柬一同送去的,居然還有賀儀,如此貼心,令不甚寬裕的這些人喜上眉梢,歡天喜地的在當日按着時辰,提着賀儀準時前來賀壽。
以上這些還是陳梓皓親自尋到這些人家,追問之後才得來的答案。請柬早已燒去,賀儀仍在,卻都是尋常之物,随處可買。
陳梓皓不用多想,就猜到接下來的大概,本就是喜慶的日子,哪有推辭的道理,被甯王之喜沖昏了頭的世家衆人,定是連問都沒問,就張羅了酒席。
可是老天有眼,讓自己躲過一劫,還有娴筠。他才能如此冷靜、快速的爲死去的親人報仇,如今大仇終于得報,隻剩拿着這些罪人的頭顱,祭奠在靈前,以告慰那些屈死的人。
身旁的娴筠這幾日定是爲他憂心,濃濃的黑眼圈,如今見了他,早已熬不住,沉沉睡去。陳梓皓也因卸下了身上的重擔,困意襲來,終于可以入睡。
太子兵敗,懸挂在城門口的皇後也跟着咽了氣,但因太子并未尋獲,甯王得知皇後死去的消息,冷冷說了句,“要她兒子親自來爲她收屍。”
鄭智勇會意,吩咐下去,自然無人理會。接下來,西城門附近半裏開外都能聞到陣陣屍臭。恰巧國公府的新宅就挨着西門,這陣子又正在修葺,秦道川需要不時過去看,這日回來時皺着眉頭,晚飯時分,謝絕了若舒右院的飯食,卻并未回書房用餐,若舒有些好奇,問他也不說,隻說不餓。
若舒心知必有緣故,追問之下,秦道川待到晚間歇息時,才說了出來,“你也會受不了?”沒承想,若舒聽了,脫口而出。
秦道川重重地捏了捏她的手,“不一樣。”說完歎了口氣。
若舒心中說道:待我報了仇,一定替你厚葬你的母親,算是我回報于你。
遠在昆城的忠瀾得知了消息,直接告訴了忠源,忠源倒是反應平淡,說道:“自從上次你告訴我世家幾乎被滅族之後,再發生什麽事,都不驚奇了。”
忠瀾好奇地問道:“爲何?”
忠源沒直接回答,反而說道:“我隻是好奇太子哪裏尋來的幫手,竟能做成此事。”
因他這句話的點醒,忠瀾愣住了,忠源見他突然僵在那裏,問道:“怎麽了?”
忠瀾搖搖頭,忠源撇了他一眼,“都是兄弟,瞞來瞞去,有什麽意思?”
忠瀾受不了他的眼神,湊過去,在他耳邊低語幾句。
忠源眼睛越睜越大,最後連嘴也張大了。忠瀾說道:“小心眼珠,也當心蟲子爬進去。”說完,輕輕将忠源的嘴合上。
忠源咽了幾下口水之後,輕聲問道:“當真?”
忠瀾輕聲答道:“要莫是我猜錯了。不過,爲外祖母和曾外祖母,還有蘭芷姑姑他們,母親會有這樣深的仇恨,也不奇怪。殺母之恨,要我,會做出什麽來,我自己都說不好。”
忠源點頭道:“母親太厲害了。”
忠瀾說道:“此事你知我知,天地都不可知,以後再莫提。”
忠源說道:“我曉得輕重,今日我什麽都沒聽說。”
忠瀾接着說道:“還有一事,甯王此次并未尋獲太子。”
忠源又睜大了眼睛,“三兄,拜托一次說完好不好,一下一下的,誰受得了。”
忠瀾卻問道:“你覺得太子會去哪?”
忠源回道:“無論他去哪,都不會來找我。”
忠瀾卻取笑道:“那可說不定。”
忠源哼了一聲,“我在這裏,除了家裏的人,還會有旁人知道?你當我三歲小孩。”
忠瀾笑了出來,卻突然卡住了,“唉,甯王上位的話,你可能要在這裏待一輩子了。”
忠源沉默了一會,“三兄,真要如此,你就放我去南诏吧。”
忠瀾想了想,“也是一條路,那邊我也有鋪子,你帶着秦安、秦樂他們在那邊安家立業,我們還能時時走動,父親母親知道了,也安心。”
忠源還未開口,忠瀾又接着說道:“但你要起誓,絕不去找太子。”
忠源歎了口氣,張開嘴,“三兄,你看,牙都沒了。”
忠瀾笑問道:“什麽意思?”
“沒了牙的老虎啊。”忠源解釋道。
忠瀾說道:“就算太子是沒了牙的老虎,但他仍是受封的太子,祖廟裏擺着呢。”
忠源卻搖頭說道:“隻要甯王登基,一切都如鏡花水月,他能活命都要老大保佑。”
忠瀾突然問道:“後不後悔當日入了宮陪太子讀書。”
忠源搖頭道:“那幾年我并未虛度,皇後爲太子尋了最好的老師,我也跟着學到了不少。”
忠瀾又說道:“可惜亂局時間太短,不然大家受不了,都自主爲王,你就可以直奔北地,當個北地六皇子,好好用用你的學識。”
忠源笑道:“秦家祖訓在那,父親敢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