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若舒待人皆散去後,要他拿畫來看,秦道川拉着她入了另一側廂房,裏面一排排的書架,擺得滿滿當當。
秦道川說道:“我母親的藏書,後來外祖父也贈了些,都在這裏。”
若舒粗粗掃了一眼,說道:“想必有不少孤本,将軍身家挺豐厚嘛。”
秦道川倒是難得的大方承認道:“自然,願與夫人分享。”
若舒跟着他往裏走,盡頭擺着一張書桌,上面擺着畫具,秦道川開了一扇窗,涼風吹來,若舒坐在書桌前,感歎道:“挺幽靜的,拿畫來看吧。”
秦道川卻猶豫了一會,才從一旁的抽屜裏拿出一本小小的畫冊,若舒皺了皺眉,問道:“小品麽?我還以爲是卷軸呢?”
接過去,打開翻了兩頁,拿着書就朝秦道川扔了過去,罵道:“秦道川,你這個衣冠禽獸。”秦道川趕緊接住,十分愛惜地将畫冊平整好,望着她說道:“我昨日就說了,我想你時,便會回想與你的每一次,我畫的時候,總問自己,爲何留不住你,明明你這樣出現在我面前時,是十分歡喜的,我也自問從沒讓你失望過,我想不明白,是哪裏讓你不滿意,讓你毫不留戀地離開。”
若舒回過神來,快步走過去,想将畫冊搶回來,秦道川稍稍舉高些,她便再也夠不着。氣極的若舒說道:“秦道川,你最好快些燒了它。”
秦道川低頭看着她,說道:“你若願意跟我一同看,看完之後,我便燒了它。”
若舒咬牙切齒地吐出兩個字,“無恥。”
秦道川接着說道:“你若告訴我爲何要詐死,我也可以還給你。”
若舒氣焰頓時熄了,轉身坐回了書桌後,說道:“随你。”
秦道川站在原地,望着她一臉倔強的模樣,皺着眉問道:“爲何要詐死?”
若舒不耐煩地回道:“又不是第一次,有什麽好奇怪的。”
秦道川搖着頭,十分不解地問道:“第一次,我可理解。這一次,是爲什麽?”
若舒回道:“不是所有事都會答案的,我當時那麽想了,便做了,就這麽簡單。”
秦道川問道:“想什麽?”
若舒吐了口氣,沉默了一會,“你不在了,這府裏我再沒有待下去的理由,可以了吧。”
秦道川沉默得更久,“你忘了還有兒女在,小的還有未年嗎?”
若舒說道:“他們也沒受什麽影響啊?”
秦道川揉了揉眼眶,“是因爲忠湛嗎?”猶豫良久,還是說出了口。
若舒沉默以對。
秦道川無奈地問道:“至于嗎?”
若舒依舊沉默。
秦道川說道:“你歸來後,對他視若無物,他也總避着你,發生了何事?”
若舒道:“如你所見,他眼中無我,我眼中無他。”
秦道川搖了搖頭,想将這個無解的難題推出腦海,“你問你,我去青州時,你在不在?”
若舒老實答道:“在。”
秦道川望着她,見她冷靜異常,有些心傷,艱難地問道:“爲何不見我?”
若舒說道:“我已經埋在了津城,如何出來見你。”
秦道川咬了咬牙,又問道:“忠源和娴珂去的時候,你在不在?”
若舒回道:“不在。”
“幾個兒女都不知曉麽?”秦道川不敢去提忠瀾的名字。
若舒看着他越發難看的臉,輕輕搖了搖頭。
秦道川似松了口氣般,問道:“這些年,你是如何過的?”
若舒語氣輕松地說道:“到處逛了一遍。”
秦道川看着她,突然不想計較了,這麽多年她一貫如此,又死不肯服軟,失而複得中,并沒有旁人涉入,還有什麽可計較的。
若舒心中也暗暗松了一口氣,她自來不喜歡解釋,如今總算過了關。
但那本畫冊始終如鲠在喉,故而眼神時不時總落在上面。
秦道川起初将畫冊卷在手中,後來随手放在了書架上。
若舒失聲道:“秦道川,你不怕旁人誤拿麽?”
秦道川說道:“我不在,旁人進來的機會不多。”說完,走上前,拉起若舒,牽着她走了出去,若舒不死心地回頭看去,秦道川放得較高,若自己要拿的話,得找個凳子才夠得着。
太子此次攻城,鏖戰了三個晝夜,終于偃旗息鼓,秦道川在吃飯時說道:“隻損毀了些城牆,并未攻入,聽動靜,甯王應是有了援軍,太子被兩面夾擊,若無後備的援手,恐難以成事。”
若舒不關心,自然沒有接話。
其他人也隻默默聽着,因爲聽了秦道川之前的話,甯王的反叛也并未全無道理,國公府的祖訓擺在那裏:隻護國,不參政。
若舒終于說道:“希望忠源不要太死腦筋,盡早脫身。”
忠湛嘴角不由自主地撇了下,心想,你終于記起還有個兒子身處險境了。
若舒話一出口,便有些懊惱,前次交代時,沒有要他們有機會便将忠源帶離太子的隊伍,杜若遠也不知脫困了沒有,若他在,不用自己交代也會如此做的。
秦道川也不知到底是如何打算,也不知他與甯王到底是達成了什麽協議,但她也明白,就算他知道,有些事他也會跟她說,想到這,自己有些事瞞着他,也不算太過分。
秦西他們在停戰後,還是有新宅看了看,回來說道:“新宅太靠近城牆,屋宅都燒得差不多,後山也燒毀了大半。”
秦道川看向若舒,說道:“夫人原本就對新宅不太滿意,如今正好可以按夫人的意思重新修葺。”
若舒卻走到他跟前,湊過去輕聲說道:“你把畫冊交出來,我便給你畫樣式圖。”
秦道川隻輕笑了一聲,并未接話。
若舒旁若無人的與他低聲耳語,全然不顧其他,秦道川卻不能如此,站起身,避開她,走到一邊看起了牆上的圖。
若舒吃了一個軟釘子,抿了抿嘴,坐在了秦道川讓出來的椅子上。哪知剛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就“唉喲”了一聲,轉身用手摸索着,嘴裏說道:“秦道川,你也太簡省了吧,這椅子都壞了,還不換。”
秦道川頭都沒回,“秦府家訓,身正影不斜。站如松,坐如鍾,不倚不靠。”
若舒摸着自己還在隐隐作痛的後腰,恨恨地說道:“我若不是爲你生了這麽多兒女,哪裏會腰酸背痛。”
秦道川仔細地看着牆上的畫,“有道理。”好象是順口而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