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舒帶着忠瀾坐在雅間内,看着高台上的熱鬧,會館掌櫃盧貳捌看到若舒今日破天荒帶了小公子過來,就特意吩咐廚房炸了一個大大的糯米球送了過來,忠瀾看到了黃燦燦的糯米球,高興得手舞足蹈,沒牙的嘴大張着,想要去咬,奶娘卻怕他噎着,不肯讓他吃,饞的他口水直流,惹得衆人哈哈大笑。
同一層隔壁的如意居雅間裏,七皇子正跟何既明對坐着,輕聲談論着西邊的風聲。
何既明喝了一口酒,說道:“這會館的酒也不知道是在哪裏弄來的,雖不似桃花釀那麽濃烈幹香,卻有着自己獨特的味道,仿如身處荷塘之中,飲過之後連呼吸都帶着荷葉的清香。”
七皇子笑着說道:“這會館的東家若是知道自己的酒得到了萍山先生的稱贊,怕不得要親自敬你一杯酒啊!”
何既明自得地說道:“論品酒,這會館的東家再神秘,也該出來敬我一杯。”
兩個人寒暄了幾句,終于言歸正傳。
何既明說道:“西郡的街面上風平浪靜,但是如我這般的人不少于十人,唯一不同的是今年的端午祭靜王居然沒有現面,隻郡守一人主持了祭祀典禮。”
七皇子聽着,心裏盤算着,端午祭祀都不現面,是自己不能出來,還是别人不讓他出來呢?
何既明見他眉頭緊皺,沉默不語,說道:“七皇子也不必過去擔憂,隻要他短時間内不起兵,就還有機會。”
七皇子聽他這樣說,也知道是在安慰自己,笑笑說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何既明接道:“既然說到盡人事,七皇子心裏可有定論了?”
“嗯?”七皇子似乎還未反應過來。
何既明繼續說道:“其實兩家都還不錯,都有可選之利,就看七皇子是重相貌還是重才學了。”
七皇子說道:“先生莫要取笑我了,我實在是不願如此去取舍。”
何既明卻爲七皇子倒了一杯酒,說道:“自古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七皇子有宏圖大志,就不必糾結這些小兒女情節。”
七皇子點了點頭。
這時隔壁傳來了女眷的笑聲,還有孩童的喊叫聲。
七皇子眼神閃爍,何既明以爲他還在猶豫,正待勸他。
七皇子卻說道:“先生所言極是,是我短視了。”
何既明再敬了他一杯。
七皇子端着酒杯,看着高台上的紅男綠女,你侬我侬,款款深情,聽着隔壁時不時傳來的歡聲笑語。心想,今日秦道川擺三朝酒,她卻在這裏,可見是躲出來散心的。
我如今總覺得力有不逮,可惜讓秦道川捷足先登了,若她是我的助力,恐怕情勢會大有不同。
可惜,真是可惜。
兩人相對無言了許久,七皇子才說道:“以先生之見,我選哪位對我目前最有益處?”
何既明見他終于開竅,便細細跟他分析了起來。
若舒帶着忠瀾回府,正好趕上娴雅和忠湛過來請安,若舒心裏松了口氣。
剛進院門的忠湛一眼就看到蘭萱手裏捧着的大糯米球,眼前一亮,将手從奶娘手中抽出來,就直奔糯米球而去。
忠瀾見了,急得啊啊直叫。
若舒聽見外面的動靜,從屋裏出來,就見到忠湛正攀着蘭萱的胳膊想去拿糯米球,奶娘懷裏的忠瀾則不甘示弱地叫着,忙說道:“别急,要蘭萱姨去幫你們分開,不然整個的怎麽吃?”
忠湛卻說道:“我要玩玩,我要玩玩。”
蘭萱怕掉,就将盤子放在院子裏的桌子上,拉上忠湛要他先摸摸。
這邊忠瀾見自己的東西給了别人,在奶娘懷裏嚎啕大哭起來。
奶娘趕忙抱着他往廂房裏走。
若舒站在門廊上看着這出戲,覺得真是好笑,心裏還想着等肚子裏的出來,還不知會如何熱鬧。
“母親原不該如此,既帶了好東西回來,便多帶幾個也好,如今鬧得大家都哭哭啼啼,吵吵嚷嚷的,傳出去多不好聽。”娴雅站在院門邊望着若舒冷冷地說道。
若舒聽了,收起嘴角的笑容,看着她,見她穿的中規中矩,顔色老成,像個小大人一樣,隻是神色言語間全沒有對她的尊重。
便對她說道:“若是晚上聽到,視線不好,我還當是哪位大神下界來訓我話了,原來是你!你是從哪裏學來的規矩,讓你敢如此對自己的母親說話!”
娴雅也不知自己爲何會将那種話沖口而出,正後悔着,聽了若舒毫不留情的言語,緊咬着嘴唇,轉身出了院門,身後跟着的丫頭婆子也忘記了告退,追了出去。
若舒本就氣憤,見了,說了句:“沒一個懂規矩的。”
跟着忠湛的人聽了,偷瞄了一眼玩得不亦樂乎的小公子,見他絲毫未受影響,隻得将頭低着,默默站在一旁。
若舒聽到忠瀾那邊哭聲漸漸低了下去,想是奶娘哄住了。
又看着一臉尴尬的蘭萱,說道:“沒事,小孩子家家的,哭哭鬧鬧是常事。”
晚間秦道川過來,望着若舒面色不善,打消了做和事佬的主意,決定從長計議。
隻說明日去尋許芫桐,他上次說過的同窗好友,已經打聽過了,他這幾日不當班,必定是在城郊的藥圃裏。
若舒聽了不置可否。
第二日下了朝,秦道川就帶着秦東和秦西出了城。
京城郊外,一間規模不大的莊子,正是許芫桐種植藥草的地方,此時一身短打,腳穿草鞋,正在侍弄藥草的許芫桐聽到莊子外一陣馬蹄聲,便放下手裏的鋤頭,朝門口張望着,不多時,見秦道川走了進來,詫異之後,笑着說道:“稀客稀客。”
秦道川拱手道:“芫桐,好久不見。”
許芫桐出了藥圃,洗了手,就請秦道川坐下說話。
秦道川看着親力親爲,爲他泡茶的許芫桐,說道:“這麽多年,隻有你依舊沒變,明明是一位翩翩佳公子,卻常常布衣草鞋泡在農田裏。”
許芫桐說道:“你不也一樣,雖然你我久不見面,但你的消息卻從未在我耳邊斷過。”
秦道川沒接話,四處張望些他的藥圃。
“說吧,今日尋我做什麽?”許芫桐将泡好的茶遞給秦道川。
秦道川伸手接了,說道:“自然是有事。”
許芫桐不再接話,隻默默地泡着茶。
秦道川喝了幾口茶,說道:“好好一杯清茶,偏要加些藥味進去。”
許芫桐一副他不識貨的表情,說道:“我見你雙目含赤,唇間發紅,明顯髒腑上火,特意泡了清火的茶給你。”
秦道川說道:“本性難改,還是牙尖嘴利,得理不饒人的。”
許芫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秦道川說道:“真受不了你,本就長了一雙鳳眼,偏又喜歡盯着人看。”
許芫桐說道:“可我不招桃花。”
秦道川又喝了一口茶,含在嘴裏品了品,說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我有事相求。”
許芫桐聽了秦道川的話,明白了他的來意之後,差點一口茶噴再他臉上。
秦道川下意識拿袖子去擋,見沒中招,慢慢放下手臂,認真地看着許芫桐。
許芫桐與他對視着,細品着手裏的茶。
等茶杯空了,才開口。
“我能問原因嗎?”許芫桐問道。
“不能。”秦道川答道。
“從未有男人求過這種方子。”許芫桐說道。
“所以我來找你。”秦道川說道。
“是藥三分毒,你不怕嗎?”許芫桐說道。
“我信你。”秦道川說道。
許芫桐歎了口氣,說道:“秦道川,你變了。”
秦道川說道:“我已成親生子,自然與以往不同。”
許芫桐說道:“生兒育女乃人倫也,逆天而行實不可取。”
秦道川說道:“我自有我的道理。”
“萬一你後悔了,可别來找我。”許芫桐說道。
“落子無悔,你應該了解我。”秦道川說道。
“正是因爲知道,我才要勸你。”許芫桐說道。
“我知道。”秦道川說道。
許芫桐陪着他喝了一壺茶,才慢吞吞地開了一張方子給他,秦道川并不接,說道:“我在京城沒有熟悉的藥鋪,你幫人幫到底,直接給我拿藥吧!吃完了,我再過來拿。”
許芫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說道:“秦道川,你真是夠可以的啊,沒想到如今的你竟然變得如此的市儈。”
秦道川坦然說道:“别人那裏我信不過。”
許芫桐聽了,大聲說道:“那我感謝你。”
說歸說,秦道川在院子裏等了一刻鍾之後,許芫桐拿了一個包袱出來,遞給他,然後擺擺手,讓他走。
秦道川接了包袱,說了句多謝了就轉身離開了。
許芫桐等他出去之後,重新拿起鋤頭,邊除草邊說道:“好好的求這種藥,也不知是爲了誰不想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