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年輕儒生考慮這要不要休了某個劍靈的時候,歸的聲音再次傳來。
“喂,你照下鏡子先。”
趙戎警惕,“你要幹什麽?”
“你先照照。”
趙戎想了想,一歎道:“某個老家夥該不會是企圖想用它淘汰落後了幾萬年的低趣味審美,污蔑當世第一等美男的容貌吧?應該不會吧?”
語氣誠懇。
歸:“?”
“不照拉倒,誰稀罕看你?”
趙戎不松口,“你先說你要幹嘛。”
在讓人掃興方面,他永遠可以相信歸。
“本座想瞧瞧你的眼睛,是不是本座預料中的那些變化……”劍靈想了想,又道:“不過呢,你要是實在怕醜,要忍個一輩子不照鏡子也行……你現在出門,望一圈外面,看能不能發現些什麽。”
趙戎呵呵兩聲,不吃它的激将法。
他放下袖子,二話不說的起身,去掀開了帳篷的簾門,朝外望去。
此時夜深,荒原上駐紮的大多帳篷都已經熄滅了燈火,營地間隻有星星點點的耕火,與巡邏士衛的火把光亮……
年輕儒生打量了一圈四周荒原,突然輕咦一聲。
歸笑語聲傳來:“呵,看見了嗎?”
趙戎微微吸着深夜涼風,打量了會兒某方向。
就在他不遠處的某片帳篷上方。
“我看見了……一道赤氣,從那兒沖天而起,形狀若龍若鳳,縷縷成紋……”
“哦,還真看見了,那兒是哪裏?”
年輕儒生安靜片刻,輕聲道:“獨孤氏和小皇帝居住的中央大帳。”
歸輕笑,“呵,果然有了望氣之能,這可是個好神通。”
“趙戎,這是天子氣。你的這雙眼睛,已經擁有探尋龍氣之能,而世俗王朝的真龍天子,所散發的天子氣也是龍氣中的一種,恰好能讓你望見,倒是個意外之喜。”
趙戎正眯眼,不知在想什麽,瞧着中央大帳那兒,聽到所謂‘意外之喜’,亦是不語。
心湖中劍靈又道:
“趙戎,若是這氣起之處,真的是那個會玩的獨孤氏,還有那個傻傻的小皇帝,那你已經可以站隊了,這座山下大王朝,最後應該是落入他們母子二人之手,大緻無疑了。”
某人抄着袖子,不說話。
歸笑吟:“錦上添花常見,雪中送炭難求。之前聽你說,要中立不站隊什麽的,但你現在得了先機,這不得反手就來幾個雪中送炭?幫助下人家孤兒寡母,讓她們感動感動,說不定,幫着幫着就成自家人了呢?”
它帶着玩笑語氣,說到這兒停住,忍不住笑了笑。
趙戎還是不說話,似乎是覺得某人很無聊,沒什麽好談的。
他收回了看向中央大帳的目光,黑暗中看不見他具體的表情。
劍靈也不在意,有時候它說話,是特意想逗逗他。
不過,後者現在似乎不怎麽上套了。
歸換了個話題道:“對了,你這趟是來祭月山封禅的?本座醒來後對你這些事也沒怎麽問過,現在正好有空,你給本座仔細講講來龍去脈呗。”
“有什麽好說的,我這兩天估計要忙死了,你别添亂就行,事情很快能辦完。”
趙戎搖搖頭,伸手揉了揉眉心,閉目休息了下。
然後他繼續睜眼,又打量起了更遠些的地方。
趙戎醞釀了會兒,忽道:
“你說真龍天子之氣也是龍氣的一種,能被我望見,那我是否…也可以吸納?”
歸安靜下來,似是沉思了會兒,隻吐出四字。
“可以試試。”
趙戎皺眉。。
劍靈想了想,還說解釋了下:
“畢竟是真龍天子之氣,十分特殊。這山下的萬千王朝,并不是山上人可以藐視的凡人蝼蟻那麽簡單。
“一座座王朝的存在,也是玄黃界的一項涉及根基的秩序,被四大太宗默認維持着,雖然後者大多數時間都是管理着山上秩序……
“呵,咱們玄黃九洲,老祖宗們留下的‘規矩’可是不少……”
趙戎點頭,“明白了。”
“怎麽,你想試着‘吃’一些天子氣?”歸笑問。
趙戎沒回答,而是反問道:“我其實還有個問題。”
“你說。”
趙戎重複呢喃道:“龍鯉是我,惡蛟也是我……以後随着我吃下更多的龍氣,龍鯉被喂食後可以一直成長,那惡蛟吃下了它的養分。”
他一字一頓道:“我心裏的那些惡蛟,會不會越來越難以對付,直至突破那條警戒線?”
年輕儒生突然說了句别扭的話。
“我會不會吃了我自己?”
龍鯉是他,惡蛟也是他。
歸沉默了會兒,點頭贊揚道:“有道理,趙大公子考慮的确實周到。”
年輕儒生笑了笑,“是嗎,我怎感覺是您特意沒提,專門給我挑好的講?”
劍靈也輕笑,颔首,“你是說,本座要害你?”
“我沒有這麽想。但你肯定是有點不對勁。”
歸沉默了片刻,承認道:
“這套界外功法本座修改過,适合玄黃人族修煉,但是本座畢竟也沒有從頭修練過,你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風險是有。”
它又語氣認真道:
“這些惡蛟,本座替你養的,自然會替你看着……不和你提前說,是遠遠還沒到那些時候,若有些猜測中的事真發生了,到時候自然有解決問題的方法,況且眼下這些也隻是猜測。”
心湖内安靜了會兒。
二人似乎都在思索權衡。
片刻後,歸率先道:“而且你忘了……那個界外武夫了嗎,同一條道路,他能走到山巅,趙戎,你爲何不能?”
年輕儒生吐出口濁氣,點頭,“那就……試試?”
劍靈亦笑,“好,試試!”
片刻後。
趙戎還是站在帳篷門外,沒有回去,窮目遠眺某處。
“喂,你還在看什麽呢?”
歸撇嘴道:“你這望龍氣的神通,才剛獲得,運用并不精通,再遠些的地方是區區肉眼看不見的,回頭等你修爲再精深些,本座教你一套望氣秘術……”
劍靈正說着,突然被沉默的趙戎打斷。
“你确定……我看不見太遠?”
他眯眼,瞧着遠方某處上空。
歸話語頓住。
帳篷門口,黑暗中,二人之間安靜了下來。
劍靈認真道:“你看見什麽了?”
年輕儒生低頭,擡手,揉了揉眼。
輕聲道:
“我看見祭月山頂,有白金色之氣沖天,隐隐像……一隻鼎。”
空氣安靜了片刻。
趙戎打破沉默道:
“歸,這是什麽鼎?”
“本座又看不見,怎麽知道是什麽鼎,你仔細描述下。”
一條從荒原通往祭月山的小路上,有一道修長孤僻的身影,在悄然前進,不時的左拐右拐,避開一處處軍隊的暗哨。
趙戎一邊觀察着四動靜,朝祭月山靠近,一邊眯眼打量起了遠處。
自從今夜得到望氣神通後,在他的視野中,遠處祭月上的山頂上空,除了一輪高高挂起的一輪明月外,還有一隻白金之氣凝聚的恢弘大鼎。
“淡金色,四足雙耳,方形……”
趙戎眯眼瞧了片刻,搖搖頭,“除此之外,看不出其他細節了,這隻鼎由那淡金色之氣凝聚,隻有大緻輪廓,過于模糊,看不太真切。”
歸安靜片刻。
“太籠統了,要是你能看清上面的花紋圖案就好了……天下很多鼎都長這樣,本座也猜不準。”
趙戎點點頭。
歸這時好奇道:“你現在去幹嘛?大半夜的跑出來。”
趙戎抄着袖子,運用武夫身法,腳步輕盈的行走于樹林草叢的陰影之中。
此時,他又避過了一處軍隊巡邏的暗哨。
“睡不着,想去山頂看看。天亮就要帶抑武兄他們上祭月山,就地考察布置,推敲細節……不出意外,明日上午就要舉辦大典。”
趙戎揉了揉額頭,語氣随意。
“那你躲躲藏藏幹嘛?”
“哦,習慣了。”
年輕儒生笑了笑,又道:“嗯,也不希望某位娘娘寝食難安,不然明日估計又要請本先生過去用膳了……”
歸:“哦,這麽個大美人,你不想去?”
趙戎坦然自若道:“她是大離太後,我是書院儒生,若不是這封禅,不會有絲毫交際,即無緣也無份。所以以後你也别拿這個打趣我了,沒甚意思。”
歸點頭:“啧,趙大公子思想覺悟越來越高了。”
“托歸大劍靈所賜。”
二人誠懇的恭維一番。
這時,趙戎停步,又眯眼看了看山頂方向,随後一躍上樹。
“你看,是閃電雷霆。”
他伸手指了指祭月山頂。
隻見黑暗之中,山頂處不時出現幾道閃電。
宛若幼童的畫筆,曲折蜿蜒的白線将山頂與烏雲連接。
幾息後,這雷霆聲才姗姗來遲。
轟隆————!
沉悶又蘊含可怖之勢。
趙戎點頭,“我打聽過了,這祭月山太高,山頂常年雷霆,幾乎每日都有,大緻固定在幾個時間段。”
他頓了頓,笑道:“歸,這屆的天雷,你覺得行不行?”
歸仔細打量了會兒,啧啧幾聲,“好像挺穩的,你是要在這兒完成離姬劍丸的最後一道淬煉?倒是可以試試。”
趙戎颔首。
歸透過眉心輪,又端詳了幾眼遠處山頂,輕歎道:
“兜兜轉轉,咱們竟帶着紫金爐與離姬劍丸,來到了這祭月山淬煉,祭月山又是太古離族的聖地之一……哎,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的緣分。”
趙戎摸了摸袖子裏的須彌物,微微凝眉。
“太古的那位離帝出身離族,她所在的時代,太古離族在其庇護下,從月宮裔的一支,成爲了古望阙洲的主人。”
劍靈聲音不禁帶上些蒼古悠遠:
“望阙望阙……望九天之宮阙,這望阙洲的名稱由來,與後來者的獨幽姬氏有個屁的關系,這姬氏的幽王一脈淨往自己臉上貼金。”
它語氣帶着些鄙夷。
趙戎面色若有所思。
原來望阙之名的由來,是與那九天月宮有關。
劍靈頓了幾息,轉而囑托了句:
“這離姬劍丸畢竟是離帝留下的劍道法則鑄成,難免與離族有些未知的牽連,而這祭月山在太古時期,好像是離族用來埋葬先人和祭祀月宮神靈的地方……雖然已經時過境遷,滄海桑田。”
“趙戎,你要在這兒淬煉離姬劍丸,讓其大圓滿,要注意下可能會引起一些異象與反應。”
趙戎颔首,“明白。所以咱們今夜先上去探探路……”
歸正聽着他說話,卻見趙戎話語漸漸頓住,他的目光似乎也移開了,轉向了右側某個偏離主道的方向。
“怎麽了,趙戎?”
年輕儒生又低頭揉了揉眼,然後擡頭朝某處看去。
“那個方向……好像也有龍氣。”
二人之間寂靜下來。
片刻後。
黑暗中的年輕儒生身形微微轉過方向,随後一眨眼,消失在了林間。
……
明天白天書友圈應該有活動(申請上去,審核了一天了),兄弟們感興趣可以參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