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宣帝語氣肯定而非疑問。
目光裏雖仍是濃濃的厭惡,卻少了深深的憎恨。
妥了!
安貝貝心下一喜,忙不疊地點頭:“是,民婦……”
才剛開個頭,就被楚宣帝打斷。
“朕說你是!”
啊?
是什麽?
楚玲珑嗎?
安貝貝一臉懵。
怎麽和預想的完全不一樣。
确定她不是楚玲珑,不該将她遣返流放地,或者直接按個罪名處置了嗎?
楚宣帝此舉,是何用意?
安貝貝忍不住擡眼一瞄,正好對上楚宣帝眼中陰沉威懾的冷光,瞬間脊背一涼。
很顯然,不管楚宣帝是何用意,反正對她是沒有半分善意。
“皇上,民婦出自鄉野,舉止粗鄙,沒有半分皇家的尊貴與威儀,隻怕……”
“那麽,這世上從此再無楚玲珑。”
楚宣帝居高臨下道,聲音森寒無比。
安貝貝心一緊。
楚宣帝這是對她動了殺心。
而且還想讓她以楚玲珑的身份死,一箭雙雕!
“嗯?”
裹挾着威壓的聲音再次傳來,安貝貝當即就作出了選擇。
“民婦自是不敢擅自冒充皇家血脈,但皇上金口玉言,皇上說是,民婦便是。”
“以後,就讓桂嬷嬷跟着你。”
見她識趣,楚宣帝聲音難得帶了一絲平和,随即又道:“你既自知粗鄙,凡是聽桂嬷嬷的行事,明白嗎?”
有什麽不明白的?
從今以後,她就是個沒有思想的傀儡。
“是。”
安貝貝擡頭飛快地看了一眼剛辨認自己的桂嬷嬷,埋頭應聲道。
“行了,退下吧。”
楚宣帝一聲令下,桂嬷嬷當即進入角色,快步上前就要攙她起身。
安貝貝卻不願就這樣離開,側身避開她,快速道:“皇上,聽聞玲珑郡主之前一直長住宮中,但民婦已經嫁人,長住宮中于理不合,不知可否……”
話還未說完,就被楚宣帝冷漠打斷。
“玲珑郡主尚未出閣,何來夫家?”
“可民婦已經嫁人了。”
安貝貝擡首直言道。
别的事都可以妥協。
但牽涉到二郎和二郎一家,她決不妥協。
況且,若她今日妥協了,以後隻怕永遠也擺脫不了楚玲珑的傀儡身份。
楚宣帝掀起眼皮子淡淡掃了她一眼,意有所指道:“朕已下口谕爲楚玲珑選親,到時有的是好男兒供你挑選,便是挑中勳貴世家公子,也不是不可以。”
楚宣帝不愧是當權者,一番威逼利誘玩得是爐火純青。
可惜,安貝貝不爲所動。
“皇上,民婦隻要齊二郎。”
安貝貝擡頭直視楚宣帝,無比認真道。
“放肆!皇上金口玉言,你難道還想抗旨不尊不成?”
佘公公記恨着安貝貝剛那番污蔑他奴大欺主的誅心之言,見縫插針上眼藥。
安貝貝沒有理會他,徑直繼續道:“民婦失憶後,舉目無親孤苦無依,就如那無根的浮萍,惶惶不可終日。直到嫁入齊家,感受到齊家人的關心與愛護,心這才安放下來。對民婦來說,什麽都沒有家人重要,而齊家,就是民婦在這世上唯一的家。”
“什麽都沒有家人重要?”
楚宣帝冷嗤,“命呢?”
“苟活之命,不過行屍走肉。”
“好,好得很!”
楚宣帝怒極反笑,“來人,将這忤逆犯上賤婦拉出去砍了!”
眼看着大殿外不一會兒就湧進來一隊肅殺的侍衛,安貝貝忍不住條件反射地渾身一哆嗦,驚駭地瞪大了雙眼。
不是吧,說殺就殺?
該死的封建社會!
該死的皇權!
狗皇帝就這麽迫不及待地找死?
安貝貝将手榴彈從空間轉移到袖籠中,滿心不甘。
可恨她都還沒來得及和二郎做真夫妻,就要與狗皇帝一起炸成碎片兒漫天飛舞了。
不行啊,這樣肯定會連累二郎他們的。
現在求饒?
不不,她還可以再争取一下。
“民婦隻是道出實情,何罪之有?難不成,非要民婦欺君才不算忤逆?”
“大膽!”
佘公公一嗓子剛嚎開,就被楚宣帝淡淡一瞥咽了音。
“朕要殺你,還需要理由?”
楚宣帝站起身,睥睨地看向安貝貝,“不過區區一賤婦,蝼蟻爾!”
你才賤!
地表最強賤!
安貝貝心中暗罵,嘴上也沒停,“但民婦可以給你一個,不,三個不殺民婦的理由。”
“哦?”
見她死到臨頭還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楚宣帝頓時來了興緻。
“說說看,說得好,朕饒你不死,若說得不好……就杖斃吧!”
暴君!
昏君!
安貝貝咬牙暗恨,就着本已經架起她往外拖的侍衛手上的力道順勢站起身,不疾不徐道:“民婦賤命一條,死了也不過是亂葬崗又多一具無用的屍體,但民婦活着,卻可以爲皇上所用。”
“朕乃一國之君,所有大楚子民皆爲朕所用。”
“但民婦通農桑,有辦法提高糧食産量;民婦還擅工事,可以改善工具節省人力物力和時間。除此之外,民婦還可以是對皇上滿心敬畏感恩戴德的‘玲珑郡主'。”
“不是行屍走肉?”
“蝼蟻尚且偷生,好死不如賴活着不是?隻是,人活着,得有念想,有了念想,就有牽絆……”
踏出政務殿大門那一瞬,安貝貝渾身力氣一抽,差點直接癱倒在桂嬷嬷身上。
吓死她了!
剛剛,她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也沒能讓楚宣帝收回成命。
得虧最後關頭,薛太後派人前來,楚宣帝突然就改變了主意,她才得以與死神擦肩而過。
“郡主這是怎麽了?”
守在殿門口的管嬷嬷上前,一臉關切地問道。
“沒事,就是一路趕得急,舟車勞頓有些乏累。”
安貝貝借着桂嬷嬷的力道站直身形,笑了笑道。
“這樣啊,那郡主快随奴婢回慈甯宮吧。”
安貝貝深吸一口氣,“走吧。”
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她是注定了隻能在倆大佬夾縫中求生存。
政務殿中,楚宣帝負手而立,“佘旺,你說,什麽樣的人家,才能把女子當男子養?”
“奴才不知。”
“派去查探安氏和齊家人底細的人回來沒?”
“已經回來了,的确如之前三皇子所說,齊家人很安分,安氏也是,但安氏……卻似憑空出現一般,現在已經按照齊雲氏所言,去當年齊大人遠遊地查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