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秦百損前半段空手入箭陣風光無限,空手左抄右接,精妙絕倫,尤其是那用腳接住勁弩,更是技驚四座,震的三大供奉和四大長老心中敬佩不已。可是這用嘴咬住勁弩卻玩砸了,不但玩砸了,還把自己的兩顆門牙也玩丢了,這一下糗大發了。尤其是三大供奉和四大長老等人的“好”字,還沒落地,這一幕,讓七人是看的清清楚楚,本來是恭維的喝彩,卻無意中變成了惡意的倒彩,所以這七人一時間也不知所措,呆呆的看着玩砸了的秦百損,暈頭轉向之際,也不知道說什麽好,看着秦百損那尴尬的樣子,一句話也沒說。
這秦百損也沒想到,這一箭的勁道竟會如此之大,遠遠超乎他的想象,自己也頗爲後悔,雖說此箭力道迅猛,但是自己也不是用手接不下來,前番在木河城他率衆而退,并不是真的懼怕這千步弩,雖說這千步弩威力巨大,但是也隻能對普通的弟子造成巨大的傷亡,而對于他們這些隐世的絕頂高手,卻很難傷之。唯一忌憚的就是那足以裂金碎石的床子弩而已。如今己方在小敗之餘,遭遇夜襲。他本來打算以空手接弩箭一是挽回點顔面,二是震震三大供奉和四大長老,一時間玩的興起,用腳接箭不說,還想來個更震撼的用嘴接箭,但是他卻沒想到這一箭竟是鳳栖梧親自射出,力道之大,遠非其他弩箭所比,這才不小心着了道。本來想露個臉,卻沒想到丢了臉,也是一臉尴尬,愣在原地。
“咳咳咳,老夫年事已高,嘴裏的這口牙早已經松動多時,早就想拔了它,一直沒舍得,今天剛好借着弩箭之力除之,也算是替老夫了了這個心願,好好好,正合我意,正合我意啊!”秦百損紅着一張老臉,自己在找台階下。
秦百損原本是騎虎難下,但是自己一番自我解嘲,剛好也給了三大供奉和四大長老一個台階,他們通過秦百損這一陣,也是看的明明白白,這秦百損的武功還真是在他們之上,輕視之心已收,現聽到秦百損自己找台階下,連忙齊聲附和:“秦殿主,武功絕世,掌法絕倫,我等佩服!”
其實這三大供奉和四大長老所說之話,也算是真心話了,但是秦百損聽來,卻不是那個味道,怎麽聽都覺得别扭,明明是奉承之言,但怎麽聽着都有點兒諷刺的意味。秦百損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陰晴不定,不知道怎麽接他們話,正在猶豫間,漫天的箭雨又鋪天蓋地而來,這下這些人又是一陣手忙腳亂,但總算是化解了尴尬。漫天的箭雨中,這幾人猶如蜂蝶穿花,閃避着,抵擋着,夾雜着凄厲的慘叫聲,一陣忙亂之後,箭雨終于停了。
鳳栖梧等人此刻射完了最後一輪,調轉馬頭從容往木河城方向疾馳而去,此行大獲成功,可謂是乘興而來,盡興而歸,噪雜的馬蹄聲中,不時傳出幾聲放肆的大笑。
百松坡上,血河門大營,現在是一片狼藉,火光沖天,不少營帳都着了火,死傷不少,慘呼之聲,呻吟之聲,還有怒罵之聲不絕于耳。衆位弟子中,死的不在少數,有的被箭矢穿胸而過,有的身上插滿了箭矢,幾乎成了刺猬,還有部分在睡夢中,直接被強勁的弩箭釘在了地上,還有的光着身子,死在帳篷外面。更多的是受傷的弟子,有的胳膊中箭,有的大腿中箭,有的被箭劃傷,傷口都是觸目驚心,血流不止,手忙腳亂的忙着敷藥包紮。
“秦殿主,我們要不要追?”李天才出聲問道。
還未等秦百損回答,一名弟子匆匆來報:“啓禀殿主大人,我們的馬全被下了巴豆,還有部分弟子所喝之水中也被放了巴豆,因此才會有如此傷亡。”
秦百損環顧四周,心下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首次堪當大任,第一次率隊出發,結果卻是這樣,木河城小敗如果是尚在情理之中,但是今夜的慘敗,卻讓他顔面丢盡,威風掃地,一時間惆怅不已,自己和師妹在古墓中,潛心武學一甲子有餘,本以爲此次出山,可以依仗自己的武學,縱橫馳騁,笑傲武林,但卻怎麽也沒想到,首次就出師不利,傷亡慘重,感慨不已,半晌都沒說話。而三大供奉和四大長老,看着他惆怅不已的樣子,也沒敢再問,一是這秦百損的武功是絕對在他們之上,二是這秦百損畢竟還是蘇百地的師兄,所以都在靜靜的等着他下面的安排。
看着秦百損患得患失的樣子,任百花知道,此次對自己的這個師哥,這個丈夫打擊不小,但是她很清楚,不能讓這一衆高手就這樣的眼巴巴的等着。于是越衆而出,“三位護法,四位長老,煩請幾位速去查看傷亡的情況,救治重傷的弟子們,一炷香之後,我們大帳議事。”
任百花此話一出,三大供奉和四大長老立刻領命而去。任百花的身手他們都看到了,雖說是女流之輩,但是這任百花的“孟婆鎖魂杖”不在他們任何一人之下,因此也都算是心服口服,領命而去。
“三弟!!”殘菊劍和寒梅劍春蘭劍抱着枯竹劍被射成刺猬的屍體,嚎啕大哭。枯竹劍死後,又被一些沒擋下的箭射中,幾乎成了刺猬,死狀極慘。殘菊、寒梅、枯竹、春蘭,這四兄弟自小一起長大,感情甚笃,後得遇高人,又一起習武練劍,幾十年的情分,不可謂不厚,如今四去其一,物傷其類,三兄弟抱着枯竹劍的屍體,悲從胸起,痛由心生,一時間哭了個昏天黑地。
“大哥,想我四兄弟,本來隐居山林,醉心劍法,日子過的雖說清苦,但是卻潇灑自在,不受拘束,縱橫在山水之間,多惬意啊,可如今三哥就這樣沒了,我們這是圖個什麽啊?”春蘭劍紅着眼說道。
“四弟說的對啊,本來我們四兄弟,都已退出江湖多年,不問世事,舒舒服服的縱情山水之間,不知道大哥爲什麽會答應出山加入血河門,我們賠了多少小心不說,上一次在木河城門之外,賠上了兩條胳膊,不但沒有功,反而受到不少責怪。江西一行,我們兄弟也是盡力而爲,不但沒有受到任何嘉獎,反而備受排擠。時至如今,還賠上了三弟一條性命,我們兄弟得到了什麽?将來又能得到什麽?我們到底是爲了什麽???”寒梅劍和枯竹劍感情最爲深厚,抱着枯竹劍的屍體,淚眼婆娑,歇斯底裏的對着殘菊劍吼道。
“二弟,四弟,慎言,慎言,這萬一被人聽到,傳到殿主或者門主的耳朵裏,我們麻煩就大了,本來我們兄弟在門中最近的日子就不好過,别被人抓住了把柄!”殘菊劍喝道。
“大哥,事到如今,你還在這前怕狼後怕虎,三弟就這樣沒了,你卻還在擔心上面責怪,上面不但不可憐我們兄弟斷臂之功,反而大加責難,如今三弟慘死,我們就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大哥你竟然對三弟之死如此淡然,還在擔心上面責怪,可真是寒了我和四弟之心啊!也罷,大哥你武功是我們四兄弟之首,自當建功立業,如今三弟已去,我和四弟這點微末的劍法,也入不了門主之眼,我已經心生退意,打算就此退出江湖,還請大哥成全!”寒梅劍說道。
“二哥,我願跟随你一起隐居山林,從此不再過問江湖之事,我和你一起将三哥的屍身帶走,葬于我們隐居之所,也可日日相伴,全了我們兄弟的情分!”春蘭劍堅定的說道。
“啊??二弟,四弟?你們這是??”殘菊劍心中大驚。
“大哥,我們四兄弟,自小父母雙亡,蒙你将我們帶大,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和三弟、四弟都是以你馬首是瞻,言聽計從,這次血河門相邀我們兄弟出山相助,我們三人本就不想出山,但是大哥你最終做了決定,說是出山建功立業,還能獲得劍法秘籍,我們三兄弟隻好跟随,但是大哥你想想,這血河門中高手如雲,以我們兄弟這點微末的劍法,如何能出人頭地啊,反而備受傾軋。但是大哥你既然如此堅定,爲了全我們四兄弟的情分,我們三人隻好堅定的跟随于你。私下裏,我們三人其實早就想退出血河門,重新隐居山林,但是現在三弟殒命在此,我和四弟就此拜别大哥,然後就去了,還希望大哥成全!”寒梅劍有點凄慘的說道。
“大哥,如果你還念我們兄弟多年的情分,就放我和二哥帶着三哥屍體去吧,大哥從小的照顧和呵護之恩,我們兄弟還的差不多了,如今三哥把命都丢在這裏了,我想也夠了吧!還希望大哥念及兄弟情分,放我們走吧!”春蘭劍眼中含着淚說道。
“二弟,四弟……”殘菊劍眼中也是淚如雨下,但是他還真的舍不下這大護法的名位,“二弟,四弟,你們這是何苦啊!”
“我們去意已決,大哥如不放我們走,我和四弟就自刎在大哥面前,以全我們兄弟多年之情分!”寒梅劍和春蘭劍同時說道。
殘菊劍看着如此決絕的春蘭劍和寒梅劍,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悲涼的英雄末路之情,面如死灰的說道:“也罷!!你們走吧,從此一别,江湖山高路遠,願你我兄弟各自安好,遙相祝福吧!走吧,都走吧!”說完,殘菊劍揮了揮手。
春蘭劍和寒梅劍,雙雙往地上一跪:“有道是長兄如父,就此拜别大哥。”說完各自對着殘菊劍磕了三個頭,抱起枯竹劍的屍體,轉身離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殘菊劍看着遠去的兄弟的背影,心中的悲涼之意更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