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可能是你的專長?”</p>
“因爲我做過啊~~”</p>
“你接受過‘人體改造’??!”</p>
“不不不……我給别人做過改造。”</p>
“啊……好可怕啊~~”</p>
“……别那麽畏懼這個詞彙好不?别忘了補補牙安裝一下金屬關節也算是‘人體改造’……”</p>
“哇哦……好吧,吓死我了……”</p>
“……話說我們剛剛談到‘思維塑形’……你們怎麽就給扯到‘人體改造’上了?”</p>
“抱歉,我以爲一般人會把這兩個概念混淆……”</p>
“……你确定混淆概念的不是你嗎?”</p>
某種程度上,這場景是極尴尬的……但怎麽說呢,無論是雙方哪一邊,其實都是可以接受的——芯啓很清楚通常人猛然聽到“人體改造”這個詞彙多半會以爲對方在開玩笑,至于那一群小東西……算了,反正都理解了,都搞清楚前提概念了……那就好……</p>
“你是醫生?”</p>
“差不多……具體點,應該是‘醫療器材’那一塊兒……”嗯,很好,芯啓撒謊了,雖然偏的不太多,雖然……對方也确實需要他在談話中刻意“照顧”那麽一下下:“某種程度上,‘免疫排斥’……這直到今天都是很尴尬很尴尬的一個問題……不止是‘身體’,‘精神’上也一樣,比方說‘幻肢症’什麽的……”</p>
“那會在這裏出現?”</p>
“沒辦法,人類其實是感覺不到‘自己缺少了肢體’這件事的,除非親眼确認,不然幾乎是不可能純靠神經信息得知的——‘沒必要’,因爲在自然界中通常的流血都可能演變爲緻命傷,像是‘感染’啊亦或者逸散出的血腥味引來敵害啊……‘斷手斷腳’,對于人類來說,在自然界中幾乎是不可能活下去的,因此人們進化出了‘拼盡全力保證自己不受傷’的特性,卻沒進化出‘詳細而具體判斷傷勢’的特性——我們知道‘受傷’,因爲有‘痛覺’,提醒我們那個部分受損了,需要去處理——但不依賴現代醫學、純憑借‘本能’與‘直覺’的話,我們其實是不能明确知道我們究竟受了多麽嚴重的傷的,因爲在自然界中,就算擁有基因性的、天生的‘醫學思維’,處理了傷勢後還是免不了血腥味引來敵害,然後……就跟‘不會處理傷口’的倒黴蛋一樣,死了,‘自然選擇’的途徑完全沒留下。”</p>
“……但也有一些靈長類,甚至其餘的物種,都存在很本能地‘藥用’習性啊?”</p>
“那得看環境,除非是在少有天敵的寬松環境裏……而且多‘群居’,幼獸可以看着長輩們的動作去‘學習’……就算如此,‘數量’上‘天然醫學’還是壓倒性的不利,絕大多數生物依舊隻能‘避免創傷’,‘醫治創傷’什麽的多靠再生,甚至可以說,肢體斷了幾節,斷在哪裏,除開本身就可以再生的物種外,不用眼睛看幾乎都弄不明白。”</p>
“……雖然‘幻肢症’不在研究方向裏……但照你這麽說,隻要遮住眼睛,至始至終都遮住眼睛,任何人都會在突然殘疾後得幻肢症?”</p>
“你可以這麽理解……但老實說‘幻肢症’也分種類,而我們剛剛談的那個是最普遍、最被人們接受的那一類——回歸到我們‘思維塑形’的話題,知道有一類‘幻肢’是在原本身體未受創的前提下發生的嗎?”</p>
“……‘假想肢’?”</p>
“好古怪的詞兒……但某種程度上概括得也不錯,形象點,就似是人以爲自己有三條手臂之類——基本上是不可能發生的,原理上就不對勁,畢竟基因上人隻有兩條手臂,人的身體裏也隻具備操控兩條手臂的神經,人的大腦也隻擁有操控兩條手臂的‘預留空間’——是的,并不是‘不能做’,而是根本‘做不到’,正常狀态下,人腦的結構就限制了人幾乎是不可能‘覺得自己有三隻手’的,就像是電腦,現如今民用的絕大多數基石系統都‘不承認’沒有名稱的文件夾,在這種前提下……除非是程序故障,不然你還真創建不了‘無名稱的文件夾’。”</p>
“……所以……所有除開正常肢體外的‘假想肢’都是騙人的?”</p>
“基本上都是騙人的……很久很久以前,它們也都被視爲是‘騙人的’……直到生理結構上的病例被發現。”</p>
“嗯?”</p>
“患者肢體結構乍看與常人沒什麽區别……但他的大腦卻發生了病變,先天的,誰也怪不了他,那畢竟不受任何控制,并不是原先就有‘緻病基因’,而是‘突變’——他的大腦中在‘操控手臂’這一點上被‘預留’了太多的‘空間’。”</p>
“……什麽類型的‘太多’?”</p>
“問得好,如果把‘操控一條手臂’的部分比作一個‘盒子’,絕大多數人都隻有兩個‘盒子’,誰叫我們隻有兩條手臂?如果是‘盒子’本身的體積很大倒還沒什麽,問題是他多出來了‘第三個盒子’——但他卻沒有第三條手臂——是的,怪不了他,如果單純憑借身體的感覺的話,對于他來說‘有三條手臂’反而是自然的,但他卻沒有類似的肢體,這就導緻有時候他會下意識地在拿東西的時候垂下一隻手,爲了讓同一側的‘上臂’能擡得更高……”</p>
“……不能通過訓練讓他免除這種困擾嗎?”</p>
“能,他就這樣生活了将近三十年,正常社交正常作息,那一點點的影響幾乎沒人能發現……直到有人資助,在征得了他的同意的情況下,以‘免費治療’的名義不切除他大腦裏病變的部分,反而是根據他的描述爲他設計了一條手臂……”</p>
“……在當事人同意的前提下……有一些國家的人體試驗确實是合法的。”</p>
“重點是那手臂完整安裝并調整完畢的瞬間……我的天哪,‘運動神經’,這東西跟大腦幾乎是‘綁定’的……老實說,我很希望他是在說謊,那之前一直都這麽希望,哪怕是在神經縫合的時候,我都希望那是個錯誤病例,哪怕根本找不到相關神經、直接宣布實驗中止都好……</p>
……但自然界中……很偶爾就是會出現這麽一種‘意外’啊……知道一個被‘束縛’了将近三十年的人,突然得到‘解放’的時候,會歡呼得多麽雀躍嗎……老實說我至今都忘不了那一幕,我至今都有點不相信,一條肢體,一條後天安裝上去的肢體,他竟然即刻就能用來端水杯,還是紙杯,力道精細到找不到絲毫‘捏變形’的痕迹……他沒說謊,他大腦中确實有相關的神經結構,對他來說那确實是最自然的,‘三條手臂’……哪怕他沒有第三隻手,也活過來了,将近三十年……不管我們,将‘意識’,塑形成什麽樣,就如電腦的軟件硬件,不管軟件多麽先進,終歸要和硬件合搭了,才能有好的使用體驗……不管我們,将自己的精神,塑造成什麽樣,塑造得多麽跟自己不相像……</p>
……我們最終也得順應自己的‘身體’……是的,人就這一副身體,一台‘硬件’,不管你能安裝進去多少先進的軟件,跑得最快、最順利、最不容易出漏洞的,依舊是這身體最初、與‘硬件’锲合度最高的那一套‘軟件’……‘天賦’,這是客觀存在的,你可以覺得它不好用,你也可以不用,沒人阻止你,但你卻永遠都清除不掉它,同時,你也永遠都否定不了——</p>
它,最适合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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