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寵急不可待地叫了起來:“到底說了什麽啊?”
疏勒親衛笑道:“神說,火公主的夫婿有個很明顯的特征,那就是長着一對大酒窩。”
張寵差點暈倒在地。
長相,是張寵一直以來的一塊心病。
倒不是不漂亮,而是實在太漂亮了。眉毛眼睛鼻子都長得非常秀氣,皮膚比女孩子還白嫩。
張寵覺得,這和自己“鐵血硬漢”的形象實在是太不配套了。爲此還專門頂着太陽曬了一段時間。
可是,就算皮膚能曬得黑點,被風吹得粗糙點,臉上那兩個該死的酒窩卻沒辦法解決。平常人還要笑了之後才出現,可他的酒窩就算說話吃東西的時候都會顯現出來。
張寵有時候在想,如果是兩個鼓出來的包該有多好,那我就一刀切掉。可問題是,酒窩是凹陷進去的,也沒辦法補啊。
就在這時,身穿黑袍的大祭司帶着兩隊人已經到了面前:“請問你叫什麽名字。”
不等張寵回答,疏勒親衛就搶着說了:“他叫張寵,寵就是疼愛的意思。”
周圍的人都歡呼起來。
大祭司鞠了一躬:“請随我上台,讓公主确定一下。”
張寵還想拒絕,被身邊的親衛小聲提醒:“現在找不到黛拉夫人了,咱們在這邊鬧出亂子了可不好。”
張寵心裏哀歎一聲,隻能跟着大祭司一行人上去。心裏想着這個老巫師不是說還要公主确定嗎?神仙保佑,等下上去之後,那個什麽火公主說不是啊。
這麽想着,很快就到了台上。
紅公主從面紗後露出的兩隻美麗大眼睛隻是看了張寵一眼,就開口說道:“沒錯,這就是神爲我選的夫婿。”
張寵怪叫一聲,扭過頭就想往台下跑,發現一個人擋在了他的面前。
黛拉!
張寵愣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黑着臉叫道:“是不是你搞得鬼?”
黛拉答道:“你現在不要想這麽多,先去見公主吧。有什麽事我過後給你解釋。”
張寵怒道:“我不聽!”
黛拉沉着臉說道:“你是想夫君無法通過吐火羅嗎?”
張寵怔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因爲他們這些話都是用漢語說的,吐火羅那邊的人完全就不明白。
大祭司過來問道:“你們在說什麽?”
黛拉笑道:“受到上天疼愛的男人,實在是太激動了。他知道自己受到神的疼愛,但還是沒想到神會把火公主賜給他。”
大祭司點點頭表示理解,随即以恭敬的态度對張寵說:“火公主請你過去。”
張寵問黛拉:“他說什麽?”
黛拉答道:“他如果你實在不願意的話,得自己過去和公主說。”
張寵鼓起嘴叨念了一句“說就說”,氣鼓鼓地走了過去,黛拉緊随其後。
走到火公主面前,張寵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指了指來的方向:“我是從五星市來的”。
爲了讓對方聽得更明白些,他伸出右手攤開巴掌不斷晃動:“五星市,五,明白嗎?”
火公主睜着兩隻美目,微微搖了搖頭,表示不是很明白。
張寵急了,馬上對黛拉說:“你快翻譯一下。”
黛拉朗聲說道:“他說他是從太陽升起的地方來的,之前沒有想到幸運之神會降臨在他身上。所以會讓人準備五千兩黃金、五千隻牛羊、五千匹絲綢、五千套瓷器,作爲給公主的聘禮。”
台下所有人都驚呼出聲了。
這麽多年的戰争,讓原本就多山的吐火羅窮困潦倒。現在說的這些聘禮,就算是把吐火羅所有部族的資産加起來,恐怕都沒有這麽多。
本來對選定一個外人,吐火羅人心裏還是很不滿的,現在也都不這麽想了。
且不談别的,在金錢方面這個叫“疼愛”的漢族年輕人,随便一出手就可以把任何一個族中王子秒成渣渣。
火公主眼中也是露出驚喜之色,開口問道:“這些聘禮我可以分給我的族人嗎?”
黛拉轉臉對張寵說道:“火公主問你,是不是從于市長那裏來的?”
張寵心想:嘿,這公主還知道點啊。既然這樣,那應該就知道咱們的厲害。
當即傲然仰起頭答道:“沒錯!于奇正就是我姐夫。”
說話間,看到台前一對看上去是姐弟的小孩,先是指了指弟弟,又指了指姐姐,然後做了一個擁抱的動作。
張寵心想,這下該知道什麽是姐夫了吧?
黛拉笑着答道:“他說,如果你們成親了,就都是一家人了。不管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你的族人就是他的族人,大家相親相愛生活在一起。”
火公主眼中喜色更甚:“那你會一輩子對我這麽好嗎?”
黛拉翻譯:“公主問你要去哪裏。”
張寵一隻手先指五星市,又指着西方:“我要護送我姐夫去波斯。”
爲了強調自己是“護送”,張寵專門做了個帶刀侍衛的動作。
黛拉翻譯:“張寵說,不管是太陽升起,太陽落下,他一生一世都會愛惜你。如果有任何人要傷害你,他會不顧生命的保護你。”
火公主一雙美目不斷眨着,甚至隐約可見晶瑩的淚花。
就在她準備站起身時,台下傳來一聲高呼:“怎麽能讓一個外族人當我們的王呢?”
開口的是一個族中的王子,本來自以爲自己是很有希望的,誰知道會是這樣?現在見火公主已經準備正式宣布,于是趕緊跳出來阻止。
台下立即吵成了一團,吐火羅人分成了兩派。
其中一部分人認爲應該嚴格遵守當初的約定。任何人都不得幹涉火公主的選擇,而且她選出來的這個人就是吐火羅之王。
而另外一些人認爲,這是當時約定沒說清楚,怎麽可能讓一個外人來當吐火羅的王呢?
黛拉走到台前:“因爲他能讓吐火羅安定祥和,所有人過上幸福的日子。”
台下立即有人叫了起來:“就靠那些聘禮嗎?又能過多久?”
又有人叫了起來:“就是!再說了,說是這麽說,有沒有都還是另外一回事呢。”
黛拉說道:“聘禮最多一個月就能到,不過我們現在就可以證實一件事。”
台下人問道:“什麽事?”
黛拉說道:“天神賜予張寵的神力。你們可以選派一個最厲害的勇士上來和他比武,就可以知道了。”
台下人看着一臉秀氣的張寵,無不不以爲然地搖了搖頭。
張寵也發現了情況有些不對,走過來低聲問黛拉:“怎麽回事?”
黛拉輕輕歎道:“那些人都是反對讓我們過去的。”
張寵怒從心頭起:“他們想怎麽樣?”
黛拉看了張寵一眼:“現在也隻能看你了。如果你和他們比武能打敗他們的勇士,讓他們知道攔不住咱們,這事就搞定了。”
張寵一聽馬上明白了,低聲咕哝了一句“又是一夥給臉不要臉的蠢貨”之後,走到台子中間雙手環抱胸前,不屑地看着台下。
他這副态度引起了原本就不滿的那些人的憤怒,一個牛高馬大的魁梧漢子跳上台來。
張寵不屑地伸出食指比了個“一”之後搖了搖,接着對台下做了個勾手指的動作。
這次他的手語被所有人看懂了,意思就是“一個不夠,再來。”
三四個人同時跳上台來。
張寵依舊搖頭表示不夠。
在不斷挑釁下,跳到台上的足有十來人,個個都是各部族中的勇者。
張寵這才把腰刀交給了疏勒親衛,示意可以開始了。
火公主一臉擔憂地望着張寵,要多緊張有多緊張。
第一個上台的魁梧漢子沖了過來,迎面就是一拳。
碗口大的拳頭帶出的勁風,讓台下前排觀戰的觀衆都聽得到。
衆人隻見眼前一花,也不知道怎麽搞的,魁梧漢子就抱着自己的手腕,在地下痛苦地打着滾。
這個魁梧漢子在吐火羅是有名的勇士,不說第一也是第二的那種。
原本還不想以多欺少的勇者見到這個情形,就知道自己單打肯定也不是對手,當即發一聲吼,一起沖了上來。
張寵的動作已經快到根本看不清的地步,就在轉眼間,十來個壯漢全部躺在地下,不是抱着手腕肩膀,就是抱着小腿打滾。
“還敢冒犯神寵愛的孩子嗎?”黛拉冷聲說道。
台下有部分人紛紛拜倒,各個族中最勇猛的戰士,在這個年輕人面前,就像個毫無反抗之力的三歲兒童一樣,如果不是神賜的力量還能是什麽?
張寵揚起下巴,對着台下傲然說:“還有誰?”
所有人都震住了。
張寵微微一笑,轉身朝火公主方向走去。
顯然,火公主也是非常激動。剛才張寵比武的時候,她緊張得連氣都喘不過來了。
張寵已經快走到她跟前了,正準備說“現在咱們可以走了吧”的時候,火公主一個動作讓他整個人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僵在那裏一動不動。
不僅是張寵,現場所有人都和他一樣,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有很多人不由自主地流出了長長的哈喇子。
完美而沒有任何瑕疵的一張臉出現在世人面前。
張寵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心髒會跳得如此劇烈,就像是有人在他胸腔裏面急促地重擂着一面巨大的鼓。
火公主走到張寵面前,一隻柔弱無骨的手拉住了他的手,緩步向上走去。
張寵臉上像是被火在燒一樣,腦中茫然一片,像是個木偶一樣,跟着一起走到了最高處的寬大座椅前,一起坐了下去。
台下吐火羅人再次拜倒。
和剛才不同的是,這次是所有人都拜倒,異口同聲的頌着:“恭迎吾王!”
張寵并不傻,雖然聽不懂他們的話,但看到這個場面心裏也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就在他鼓起最後的勇氣準備說出拒絕的話時,火公主的頭輕輕靠在他的肩上。
一陣似有似無的異香鑽進張寵鼻端。
這種香味就像是在秋日正午的暖陽中,躺在一大片油菜花中一樣,熏得人懶洋洋地不知今夕何夕。
直到回到王宮,火公主去換洗時,張寵才醒過來了一點:“黛拉在哪裏?我要見她!”
這個要求得到了滿足。
“張寵,我知道你想知道什麽。”這是黛拉見面後說的第一句話。
火公主選中張寵之事,确實和黛拉離不開關系。
其實黛拉和火公主在去年就認識了。
當時,波斯人送黛拉嫁入白羊族時就從此經過。
一個是待嫁新娘,一個是很快就要爲自己選夫君的未婚少女,兩人初相識便一見如故。
火公主對黛拉說了一件一直壓在心裏的擔憂。
這是個非常清醒的姑娘,她對于自己是“神賜給族長們共同的女兒”這個說法深表懷疑。
火公主覺得,這就是阿支葉護爲了實現讓吐火羅族不再陷入無休止的戰争設計的一個計謀。
這個計謀也是因爲發現了當時還是嬰兒的火公主。
雖然一直戰亂不休,但吐火羅内部族群之間也難免不出現的情況。
火公主極有可能是從祖父輩甚至更早就是混血兒的情況,到了她這一代時,身上就有了多個部族的血緣關系。
巧合的是,各個種族明顯的面部特征都出現在她的臉上。
接着阿支葉護就用了個障眼法,造成了“在火中誕生”的假象,欺騙過了所有人。
當然,對火公主來說,這是最好的命運。
在吐火羅,混血兒基本上都是最低等的奴隸之間,或者是被主人侵犯的女奴生下的孩子,從一出生就注定了悲慘的命運。
雖然被所有人都奉爲神女,但火公主知道對自己而言,這是一個非常大的禍根。
因爲輾轉于各個種族間長大,火公主知道,自己隻是一個各派勢力均衡的工具。那個誓約能不能所有人都遵守,是個完全不确定的問題。
将來選夫婿,明面上是王和王後,但實際上卻非常難處理。
雖然自己是“共同的女兒”,不會偏向任何一方,但夫婿那裏的情況就不一樣了。
如果夫婿偏向他自己那一族,時間長了之後其他族群肯定不服,又會回到原來的狀态。
如果夫婿公平處理事務,那麽沒有得到照顧的本族人就不會支持他。
還有一種就是選擇和自己一樣的混血兒,但那種本來身份就低微的人,怎麽壓得住那些族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