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列傳》:留三日,趙高詐诏衛士,令士皆素服持兵内鄉,入告二世曰“山東群盜兵大至”二世上觀而見之,恐懼,高既因劫令自殺。引玺而佩之,左右百官莫從。上殿,殿欲壞者三。高自知天弗與,群臣弗許,乃召始皇弟,授之玺。
夷李斯三族後,趙高指鹿爲馬獨攬大權。事情發展到這裏,最多也還是“閹人奸佞”程度,不足以特别留意。即便是殺了秦二世,也不過是“弑主”。問題出在趙高殺了秦二世之後的做法“引玺而佩之”,這就特别讓人大吃一驚了。
引玺而佩之什麽意思?就是把傳國玉玺戴在身上,自己要當皇帝。
雖然在“天弗與,群臣弗許”的情況下沒能當成皇帝,但至少他有這個想法并進行了嘗試。
那麽問題就來了:趙高這個非分之想,是随着權勢的日益增加而興出的,還是預謀良久?
李淳豐再三分析,認爲答案是後者。
按常理來看,趙高不過隻是一個太監而已,怎麽可能有這麽大的想法?這就要從他的生平和當時的情況來看分析了。
趙高,原本是貴族之後。其母在秦國服刑,故兄弟數人皆生隐宮。趙高爲内官厮役,因精明強幹,通曉獄法,秦始皇任命他當中車府令。
《史記》中并未詳細說明,但有些傳聞中提及趙高原是趙國宗族遠支。如果這樣的話,其密謀害死秦始皇以圖“複國”之舉就更加合情合理了。《陔餘叢考》卷四十一《趙高志在複仇》條雲:“高本趙諸公子,痛其國爲秦所滅,誓欲報仇……卒至殺秦子孫而亡其天下。則高以勾踐事吳之心,爲張良報韓之舉,此又世論所及者也。
或許正常來說,趙高也不敢這麽想。但始皇帝九年發生的“蕲年宮之變”,對他産生了重大影響。當時宮變奪權的嫪毐也就是以太監的身份進宮侍奉太後的。假如成功了,嫪毐不就是皇帝了嗎?這麽說來,太監并不是不能起事啊。嫪毐那個假太監沒完成,不代表我這個真太監做不到!
很可能從當上中車府令開始,趙高就堅定了謀朝篡位的決心。
從官爵來說,這個官職并不大,同一個縣令的級别差不多。但有一點,這個位置是“近臣”。
雖然談不上“視若肱股”,但對陰謀家來說,任何一片枯葉都能成爲進身之階。
始皇帝三十五年,公子扶蘇因焚書坑儒上谏觸怒秦始皇,被派往上郡監軍。
這件事讓趙高加快了謀逆的腳步。
和蒙恬一樣,趙高很清楚秦始皇對扶蘇的“責罰”,實際上是一種“培養”。按照這個軌迹,扶蘇前面的“公子”二字,就會變更爲“太子”。
一旦扶蘇被冊封爲太子,不但趙高心裏那個計劃再也沒有半點成功的可能,自己本人恐怕也難逃一死。
扶蘇本人非常厭惡趙高且不說,蒙氏兄弟也都和他有過節。之前那次犯罪,就是蒙毅審理的。
好在還有時間,皇帝還沒有馬上立太子的意思。
秦始皇之所以沒有立扶蘇的原因,趙高大概也能推測出一二。據他估計,秦始皇先是讓扶蘇去軍隊曆練一番,然後再立爲太子。
對趙高來說,不管是從哪個角度都必須要阻止立扶蘇爲太子這件事。
這個機會,在第二年出現了。
得知隕石落東郡後,趙高便派出實現私養的死士去刻了“始皇帝死而地分”這行字。
他可以确定,即便秦始皇有立太子的打算,也必然會往後推。因爲秦始皇看到這句話的第一時間,肯定隻會聯想到擁兵在外的扶蘇。
但這個做法,能起到的作用也隻是拖延的作用,并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這件事要想成功,必須要秦始皇“暴斃”,根本沒有時間來安排。
但怎麽能做到這一點呢?秦始皇在被謀刺方面,可謂是“經驗豐富”。先是荊轲,又是高漸離,然後又是張良。這還是最出名的三個,其他不出名的可以說是數不勝數。
趙高能想到的唯一方法就是:下毒。
但這也是一件很難操作的事情。以秦始皇對飲食的防範之嚴密和試食的程序,用烈性毒藥的可能性根本不存在。即便是用慢性毒藥,也很容易被發現。
還有一點,隻要秦始皇人在鹹陽,即便能把他做掉,也不能實現自己的目标。
不管用什麽毒藥毒死秦始皇,隻要他還有一口氣,就能交代左右丞相等朝廷重臣自己死後的安排。
退一步說,即便連交代的時間都沒有,朝廷衆臣也會迎回扶蘇繼位。
再退一萬步說,即便有其人有什麽想法,手握三十萬精兵的扶蘇蒙恬大軍南下,所有人都得乖乖的跪着。
還退一萬萬步說,即便有其他皇子能得到皇位,那又關他趙高什麽事?
所以,成事的第一個前提就是“秦始皇暴斃在外”。
這個機會就在眼前,秦始皇因“尋仙”之事欲外出巡遊。
那麽現在要做的,就是推延秦始皇出巡的時間。在這段時間内,他要把後面的每一個環節都安排好。
于是通過“祖龍今年死”的還壁之事,趙高就有了兩到三個月的組織時間。
事實上,胡亥早已确定了整個計劃的大方向。
第一步,謀殺秦始皇。隻要秦始皇還活着,所有人都是弟弟,啥都别想。
但即使這一步成功,憑他的實力也很難奪得天下。所以就有了第二步。
第二步,由自己找到一個接班人,憑借“擁立之功”坐上高位。
第三步,扶持親信,鏟除異己,把實權完全掌握之後,架空皇帝。
第四步,逼迫傀儡皇帝“禅讓帝位”給自己。
可以看出,物色合适的繼位人選,是整個計劃中不可或缺的一環。
經過再三觀察,趙高選中了胡亥。
胡亥耳根子軟,做人糊塗。在衆多皇子中,别說不能和扶蘇比,就算是公子高、公子将闾等也遠不能及。但這一點,卻是趙高所最需要的。
趙高早早的就爲這事做準備了,以“教書法和律法”的由頭,和胡亥把關系走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