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沖問道:“這于奇正真是棟梁之才,既然是從國家考慮,爲什麽非要壓住他呢?”
其實這話早就埋在獨孤沖心裏,隻是一直沒敢說出來。
身爲當世門閥第一世子的獨孤沖,可以說是門閥制度的最大受益者。
可以說,獨孤沖從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他從小就被稱爲“神童”,這和家世完全沒有半點關系。
三歲就能倒背《百家姓》,随便一本典籍子對他來說都是過目不忘。
入仕後樁樁件件事務的處理,無不是得到衆人的交口稱贊。
到了婚嫁的年齡,就娶了長公主,現在已有一兒一女。
這樣的人,想不自負是一件很難的事。
獨孤沖一直以爲,即便不靠家族的勢力,自己也能出人頭地。甚至在他心裏,對門閥做派其實還有些許厭惡。在他的内心深處,對“趙國公世子”這個身份其實是反感的。
在獨孤沖看來,門閥世家子弟本來就比普通百姓的子弟擁有太多的先天優勢,這些世家還這麽抱團擠壓空間,實在是小人作爲。
如果就這樣還不敢在一個平台上競争上的話,那隻能證明兩個字:無能。
對朝廷來說,讓這些無能的官僚占據各級的位置,就是對皇帝和百姓的極端不負責。
所以,對門閥世家中的文官集團打擊于奇正一事,他一直都如鲠在喉。
可是這些話他不能說,甚至不能表現出來。
如果那麽做的話,他不僅僅是個“逆子”,更是一個“反叛者”。
現在當父親表達出“國爲先”的觀點,正好趁機規勸一下。
獨孤無忌斜着眼看了兒子一眼,反問道:“你說呢?”
獨孤沖深吸一口氣:“昔日陳勝吳廣叫出王侯将相甯有種乎那句話,從者如雲。何也?人皆謂秦皇暴政。在孩兒看來,還有一層原因。”
獨孤無忌嘴角微微一揚:“繼續。”
獨孤沖鼓起勇氣說道:“因爲底層上升的路都被堵死了。春秋戰國時期,文有蘇秦張儀憑三寸不爛之舌拜相,武有白起吳起以布衣封帥。至秦以軍功立國之後,被征伐的六國子弟便再無升遷之路了。”
獨孤無忌臉上的笑展得更開了:“還有嗎?”
獨孤沖已然全部放開,朗聲說了起來:“大漢開國,以布衣蕭何韓信功居第一;至漢武強盛時馬夫衛青私生子霍去病帝國雙璧;之後三國群英皆爲草根。”
說到這裏,獨孤沖語氣突然低了下去:“門閥制度自曹魏九品中正制起,興于晉。所謂隻見孝子不見忠臣是也。從此國力日下,五胡亂華,南北朝分立,至前朝方止住。何也?皆草民無上升之道故。”
“嗯,很好。”獨孤無忌連連點頭:“沖兒這番話很有見地。”
獨孤沖眼中掠過一絲喜色:“父親大人認同孩子的這些觀點?”
獨孤無忌不答反問:“你想說的具體是什麽内容呢?”
獨孤沖大着膽子說道:“孩兒以爲,廢冠軍侯于奇正者,既有安邦定國之才,便不應以出身低微打壓于他。所謂英雄莫問出處,重用這樣的人于國家有利啊。”
獨孤無忌猛地一拍茶幾,大聲罵了起來:“蠢貨!你這個蠢東西是讀書讀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