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江舟說不出拒絕的話。
他不擅長安慰人,摸了摸鼻子後,道:“那什麽,這車廂内太悶了,我出去透口氣哈!”
他出去後,歐陽承澤用那種被抛棄的幼獸的表情瞧着江瑩瑩。
江瑩瑩歎息一聲。
罷了!
還是個小朋友呢。
她知曉這孩子多少有點裝可憐的意思,可的确也是真可憐。
“别難過了,我們要求不了别人,做好自己就成了,其實我小時候也很慘的,很長一段時間,都是作爲兄長的影子活着!”
“那時候父親在外領兵,常年不歸家,母親一天到晚就想着要兄長争世子之位,每日裏跟我說的也是這些!”
“後來我越來越胖又貪吃,母親又覺得我有些丢人,不常常帶我出去。我有段時間也怨恨過!”江瑩瑩放軟了聲調,“直到後來遇到了皇後娘娘,她讓我明白一個道理,怨天尤人并不能改變現狀!我們隻有讓自己變得強大,才會獲得更多的關愛!”
“有時候哪怕是父愛母愛,也不是無條件給與的!”
平甯郡主對江瑩瑩越來越好,是從她越來越瘦開始的。
不過這份好一旦開始,就漸漸的變成了日常。
江瑩瑩心中相信,哪怕自己有一日胖回去,母親也不會再忽視自己。
可縱使如此,有時候她還是忍不住想,如果她還是當年那個小胖妞,父親母親兄長還會如現在這樣愛自己嗎。
如果自己一直沒有瘦過沒有美過,他們會如此重視自己嗎。
甚至陛下,他還會覺得自己是個可愛的,需要護着的妹妹嗎。
江瑩瑩不敢去思索這個答案,當心會失望,所以唯有讓自己完美一點,更完美一點。
好永遠都不會被放棄。
若不是大夢一場,她怕現在還桎梏在自己的心魔之中吧。
歐陽承澤拉住江瑩瑩的手臂,軟聲道:“**姐,不管你是何種面目,我都會永遠在你身邊的!”
他那雙杏仁眼裏寫滿了真誠。
若是從前,江瑩瑩會嗤之以鼻。
永遠這個詞,太遙遠了。
可在夢中,他的确在自己喪夫之後,不顧世俗的眼光,堅持要娶自己。
若非是心中有深愛,江瑩瑩覺得當朝丞相不止于此。
她輕笑一聲,點頭:“恩,我相信!”
她伸手,摸上歐陽承澤的頭:“可是歐陽小弟啊,我可隻是拿你當弟弟看呢!”
歐陽承澤眸中滑過一抹受傷,不過很快又恢複正常:“沒事的,來日方長,既然**姐拿我當自家弟弟,那便借你的腿給我用,安撫一下我受傷的心靈吧!”
說着,他也不等江瑩瑩回應,便直接将頭靠在她的腿上。
江瑩瑩的身體一下就繃直了,想要推開他,垂眸便見他漂亮的眸中一片晦暗之色。
算了!
都說了是弟弟,被弟弟靠一下也沒什麽。
她伸手揉着歐陽承澤的頭,發現他的頭發軟綿綿毛茸茸的,手感竟跟江舟養的那對兔子差不多。
說起來,他那雙總是水汪汪的眼睛,瞧着也像是兔子眼。
江瑩瑩不知道的是,在她神遊天外的時候,歐陽承澤嘴角勾了一抹得逞的笑意,很快又消失不見。
今日種種,他早有預料。
來這一遭,不過是因爲江瑩瑩要來,且也讓自己死心而已。
世上母愛,并非都是全無條件的深愛。
歐陽承澤答應周氏幫襯小兒子,也不是還對她存有眷戀之情,到底是養育了自己多年,也曾有過美好時光,就當償還這許多年的恩情吧。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江瑩瑩在劉家的壽宴上鬧了這麽一通,給了阖府的人好大一個耳光。
劉侍郎回府後聽說這件事,未免不忿。
你縣主是不請自來的,我給你面子,将壽宴的規格提高了,百般小心接待,你翻臉也就算了,還暗諷侍郎府的人都是癞蛤蟆。
加之侍郎夫人在一旁吹枕頭風,劉侍郎這腦子一根筋搭錯了,第二日竟然在朝會時參了江瑩瑩一本。
他倒是沒有将齊國公一起帶上,隻說縣主如今行爲失當,還請陛下多加督促。
衛殊沒骨頭一般的坐在禦座之上,聽了劉侍郎的話,發出一聲嗤笑。
這笑聲輕飄飄的,聽在劉侍郎的耳中卻像是炸雷。
衛殊輕描淡寫的開口:“劉侍郎,你覺得在範建此事上,瑩瑩做錯了什麽?”
劉侍郎喉頭滾了滾,小心的思考了下後道:“江縣主不該深夜毀了範家的大門!”
衛殊挑了挑眉,饒有興緻的問:“那若是劉侍郎家生的奴才遭受厄運,劉侍郎準備先下個請帖,如果對方不應,再請京兆尹上門,然後去收那奴才的屍體?”
劉侍郎額上冒出冷汗,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作答。
奴才雖然是奴才,性命不要緊。
可若是他應了陛下這一聲是,未免會讓人覺得涼薄。
畢竟是家生的,跟了自己多年的奴才,若是對身邊的人尚且如此,下面的人又何以能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他做到侍郎的位置,多少下面也還有幾個幫着做事的人。
衛殊稍稍坐直身體,拿着手邊一個空茶盞把玩着:“劉侍郎不答,朕便認爲你覺得瑩瑩沒有做錯,情況緊急,事急從權,何況國公府已經進行過賠償!”
劉侍郎擦了擦汗,應道:“是!”
衛殊的聲調陡然一厲:“既然是,爲何如今這麽多人在背後議論她的不是,她沒有做錯什麽,她維護了自己身邊的人,爲何要承受流言蜚語?”
“市井小民不懂也就罷了,你身爲三品官員,連這點是非觀念都沒有嗎?”衛殊的語氣層層進逼,“縣主去參加你兒媳的生辰宴,爲何你家的兩個未婚的孫子會在場!”
“不是應該稍加避嫌嗎?你不止不避嫌,而且兩個孫子還百般獻殷勤,朕聽說,你的好孫子還對歐陽丞相的孫子百般爲難,就範建一事進行嘲笑!”
衛殊将手中的茶盞往桌上一放。
那茶盞咔嚓咔嚓四分五裂。
男人的聲音冷的如千裏荒原:“劉侍郎,你這一家之主,當的着實不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