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四十生辰,也是一大盛事。
夫君劉校尉堅持要辦一辦,熱鬧一下。
他對于周氏這個繼室還是滿意的。
當初也是他主動上門求娶,歐陽承澤的外祖父母才答應了這門婚事。
周氏本隻邀請了一幹族人,再征的劉校尉的同意後,還給歐陽承澤下了帖子。
沒想到臨時到了快生日這兩天,爆出了歐陽承澤被範建騷擾,之後閹了範建這件事,鬧的滿城風雨。
周氏跟歐陽承澤的關系,在邺城中也并非秘密。
劉校尉那些同僚,也私底下詢問過這件事,還拿劉校尉打趣,說周氏會生,那歐陽小公子一副好皮囊,想必他的一雙兒女,以後也會如此。
劉校尉與周氏的一雙兒女如今是五歲和六歲,還未長開,但容貌姣好皮膚白皙,從前劉校尉總是引以爲豪。
可沒想到,如今被同僚們在酒桌上用那樣的口味議論起來,心中未免不好受。
當日晚間喝多了,他便對着周氏發了脾氣。
“什麽丞相府家的小公子,到底是自小沒有父母教養的,居然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說自己被男子調戲!弄得我與你的兩個孩子也要跟着受辱……”
周氏不是個合格的母親,可過往也不算刻薄。
她對歐陽承澤心中本就存了歉意,聽到劉校尉這麽說,便辯解道:“他也是受害者,怎麽能怪他呢,這孩子被人……心裏不知多委屈呢!”
劉校尉哼了一聲:“你心疼了,心疼了你回去找他呀!”
“什麽受害者呀,他一個丞相家的小公子,要是行的正坐得直,難道範建敢上前勾搭?他自己成日裏不要錢一樣對着人傻笑,這才給人妄想!”
不要錢對着人傻笑?
周氏一時有點茫然。
歐陽承澤回邺城這一年,她隻見過他一次。
還是在外面偶然見到的。
他繃着個臉,包子臉鼓鼓當當,眉頭也皺的緊緊的,像是個早熟的小老頭,全程都沒有笑意。
周氏與他說了兩句話,他便找借口離開了。
周氏一個内宅婦人,擔心劉校尉多心,也不好一直找人打聽成丞相府的事。
如今竟聽說,他是愛笑的。
那孩子,小時候的确是愛笑,笑起來任誰都要誇一張漂亮好福氣。
周氏還以爲,歐陽家經過風風雨雨,所以他改了幼年時候的性子,卻沒想到……
他還是愛笑,不過是不對着自己笑而已。
劉校尉渾身酒氣,大手一甩:“後日你生辰,就别讓他來了,到時候帶壞了咱們的一雙孩子!”
他不想自己的孩子也跟歐陽承澤一樣被議論。
周氏紅了眼,小聲的說道:“這不合适吧,帖子都已經遞出去了!”
“有什麽不合适的,難道你希望博兒和馨兒也被人戳着脊梁骨議論嗎?”
“可他是丞相府的小公子,你若是不讓他來,等于滅了丞相府的面子,到時候公公在朝中,也不好做人啊!”周氏溫聲細語的,“你不是還說,想要借着他跟丞相府拉拉親戚,說不定能給坊兒提供一點助力嗎?”
劉坊已有十七,讀書考不出功名,學武又吃不了苦。
脾氣還暴躁,目光又短淺,偏偏還覺得自己厲害的很。
其實是廢柴一塊。
左侍郎稀罕孫女,對這個孫子倒是随意的很。
之前想法子将他塞到城防營裏去,想着混混資曆,到時候看能不能弄個小官,豈料劉坊去了不到半個月,就卷鋪蓋回來了。
說太累了,不是人幹的,死活也不肯再去。
左侍郎是賣了面子走了關系的,如今孫子撂挑子不幹,這面上無關,還得跟人陪幾句不是。
自此後便不管這孫子了。
祖父不管,父親得管啊!
劉校尉是一百個不願意周氏還跟前夫的孩子有什麽糾葛,想想心内就膈應。
可那是丞相府家的孫子,據說也是丞相最看重的孩子。
若是坊兒能跟他稱兄道弟,卻也沒有壞處,說不定以後還能幫襯一把,這官場麽,有時候就是要靠熟人,走路子。
可那會沒有他跟範建這事啊。
劉校尉隻覺得自己像是吃了一隻蒼蠅一般的惡心,擺擺手:“再說吧,希望那小子自己能識趣,不要來就好了。”
“若實在不行,便說你這生辰不辦了,我不想讓那等人來髒了我家的院子!”
劉校尉一想到今日席間那些同僚們那惡心龌龊的目光,偏偏他還不能辯駁,渾身上下都覺得不舒服。
周氏委屈。
帖子都發了,親朋還有幾個閨中密友都知道了,若是現在說不辦就不辦,今後她的臉還往哪裏放。
但眼下劉校尉正在氣頭上,她也不好再多說什麽。
服侍他睡下後,她對着銅鏡梳妝,見到鏡中的自己生出了白發,不由深深歎口氣。
當初啊……
當初她與歐陽承澤的父親成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很小的時候便定下的婚約。
那時候,丞相還不是丞相,是個四品官。
歐陽承澤父親的身體不好,一月有半月的時間在卧床,夫妻之間的情分也十分淡薄。
而且随着時間的推移,周氏隐約發現,其實夫君心中有旁的女子,有白月光的呀!
隻有在提到那個女子時,他眸中才會煥發光彩。
那一日,她躲在書房外,聽得前夫跟随從說:她是世間最耀眼的女人,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她更美的女子了。
而周氏也知道了那個女子的名字。
是真正的美人,風華無雙,國公府的嫡女,江玥!
周氏便知道,自己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再走入夫君的内心了,可人都嫁了,日子就這樣過吧!
夫妻兩個維持着表面和睦。
再後來,她便有了身孕。
孩子還沒生下來,前夫便走了,臨走的時候,喚的還是其他女人的名字。
她将歐陽承澤生下來,這孩子繼承了他父親的體質,自幼便身體不好。
她那時候将小貓仔一樣的他帶大,不知費了多少氣力。
大約不是愛的結晶吧,最後父親母親趁着歐陽家動亂的時候,将她帶回家的時候,她雖然不舍得,可竟也覺得解脫。
守了這麽多年的寡,總算是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