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飚怔住。
下意識的反問:“他一個外男,怎麽進你産房?”
江瑩瑩的聲音更輕,帶着一絲蒼老了然的笑意:“所以,你不同意?”
朱飚看歐陽承澤很不爽。
一個小屁孩,仗着自己長了一張人畜無害的娃娃臉,成日的在江瑩瑩面前晃蕩,打的是什麽主意,以爲旁人不知嗎?
他猶疑了下:“他又并非醫者,能有什麽法子?”
江瑩瑩歎息一聲:果然如此啊!
在夢中,他們成了夫妻,可是不夠恩愛,朱飚雖然敬重她這個原配,可也隻是敬重而已。
她的一腔愛意,被漸漸消磨消磨。
而此刻,他說真心喜歡自己,願意娶自己爲妻。
可在他心中,男子的尊嚴還是要高過自己的性命。
江瑩瑩知道,能得一句喜歡已經很難得,這世間有多少夫妻,是得過且過的。
是貌合神離,同床異夢的。
可人生短暫啊,既然喜歡一個人,便要轟轟烈烈全力以赴,不将自己全部的真心交出去,那還叫喜歡嗎?
她要的不是大半桶水,要的是滿滿的一桶水。
少了一滴,都不叫一桶!
若是朱飚真的全心全意愛着,那他定然首先考慮的會是自己的生死,而不是所謂男子的尊嚴。
換個角度,如果有天,心愛的男人得了病,必須要跟其他的女人歡愉才能活下去,江瑩瑩覺得,她應該會讓步。
她的愛,便是如此。
要麽,不愛。
要愛,就奉送出全部。
她拿了帕子,細細的擦了眼淚,剛才凝重的心,反而松快了不少。
這個答案很好。
若是朱飚給出與夢中不同的答案,她還要糾結呢。
她揚起巴掌大的小臉,對着朱飚燦然一笑。
這一瞬,仿佛天地都失去顔色,隻有她這個笑容,比頭頂的日光還要灼人,灼的朱飚的心如同一鍋開水,沸騰不止。
“朱世子,謝謝你回心轉意!可是已經遲了,我現在不喜歡你,我上次說的一别兩寬,是認真的!”
“以後不要再見,誠如你所說,随便見一個外男不太好,哪怕你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哥,也不合适!”
“瑩瑩……”
朱飚試圖再去拉江瑩瑩的手腕。
可江瑩瑩一個側身避讓後,對他行了個極爲标準的拜别禮:“朱世子,再見!”
再見!
是用不再見!
是就算再見,也咫尺天涯,也物是人非,也改頭換面,也心思全消。
她說完這一句後,再無流連,轉身離開。
她的腳步輕快,仿佛之前綁在腿上的沙袋被揭開,整個人都輕飄飄的。
朱飚還欲追上,小紫一把将他攔住,冷着臉道:“朱世子還是莫追了吧,先前許多年,你都放小姐獨自離開,以後也便如此做就是!”
“可我後悔了,我知道錯了!”
“朱世子,這世上沒有人會一直等在原地的。你知道後悔,你知道錯了,我家小姐就一定要接納你的心意嗎,沒這個道理!”小紫拳頭捏着,神情激動,“小姐現在已然不喜歡你了,你也莫要糾纏!”
朱飚深吸一口氣,極力讓自己暴動的情緒安靜下來:“小紫,我是真心的。我往後一定會對你家姑娘好的,你幫我去說幾句好話吧!”
小紫看了不遠處的朱十八一眼。
從前啊……
她讓朱十八在朱飚面前說過多少自家小姐的好話,不計其數了吧。
可朱飚聽了嗎。
沒有啊!
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現在輪到你了,朱世子!
小紫絲毫不爲所動,冷冷的道:“真心?朱世子的真心還比不上顔面重要是嗎?”
“什麽意思?”
“剛才小姐問你的那個問題,朱世子回去再好好思考一下吧,又或者問問自家姐妹,她們希望自己的夫君怎麽做!”
說完這一句,小紫對着朱飚草草行禮,硬邦邦的說:“奴婢告退!”
初夏正午的風,吹在臉上是灼熱的。
可朱飚卻感覺到了冬日寒風的冷冽,整個人像是置身冰窟一般。
他被拒絕了!?
他從衣袖中掏出一個镯子……
他前兩日受了一項秘密任務,出了邺城一趟。這镯子便是他看到的,覺得很适合江瑩瑩,當即就買了下來。
本來是想着,剛才送出去的。
可沒想到,連拿出來的機會都沒有。
昨日晚間回來,聽聞江瑩瑩出了事,他匆匆了解了事情的經過後,今日一早就趕來大理寺,希望能幫的上忙。
他見她當着那麽多人的面,不慌不忙辯解,見她咄咄逼人的罵人,身上是以往從未有過的光芒。
真好!
那一瞬,朱飚心中認定,這就是自己喜歡的女人。
要娶回去,在一起一輩子的女人。
跟這樣的女人待在一處,這輩子才會覺得精彩,才不會覺得膩味吧。
可她,拒絕了自己。
鄭重的拒絕,又一次。
如果說上次在齊國公府門口,江瑩瑩最後上了歐陽承澤的馬車,這在朱飚看來多半是小姑娘一時賭氣。
這一次,他便全然明白。
江瑩瑩是認真的。
她說不喜歡那就是不喜歡了。
可喜歡一個人,還能說收回就收回的嗎?
朱飚不懂的是,這份喜歡持續太多年了,每一次朱飚的一個小行爲,都要讓這張巨大的網破一個洞。
這裏一個洞,那裏一個洞。
修補的速度,比不上破爛的速度。
最後這張大網終于還是扛不住,哐當一下……
徹底碎了!
碎了,碎成了粉末,再也拼不回來了。
一次次的失望和傷心,加上最後的重擊,終于讓江瑩瑩從這困頓了數年的喜歡中解脫了出來。
隻是可笑的是,朱飚卻是已經進去了。
朱十八走上前,看着主子異常難看的臉色,歎息一聲:“走吧,世子,這是大理寺,一會午膳後,便會有人走動,您也不能杵在這啊,咱們先回府吧。”
朱飚回過神,一拳頭砸在那玉蘭樹上。
震的玉蘭花簌簌下落,劈頭蓋臉的砸在朱十八頭上。
朱十八???
我又不是個姑娘,不用朝着我砸花啊!
朱飚的聲音在幾丈外響起:“不回府,找個地方喝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