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哎呦”聲,夾雜在那婦人的聲聲喝罵裏,和之前棚子裏傳出的那句結結巴巴的自我辯解一樣毫不起眼。
蕭涼原地站了約麽一刻鍾時間,棚子裏的這場混亂就已經分出勝負。
那個潑辣婦人毫無疑問的大獲全勝了,她把自己丈夫收拾的俯首帖耳,再不敢發表意見,然後又狠狠罵了一頓那個被她稱作掃把星的可憐女孩兒。
期間女孩兒倒是一直在不屈不撓的爲自己辯解,奈何她說話趕不上趟,兼之又勢單力孤,根本就不是那婦人母子二人的對手。
等到她叔叔也加入進來,勸她體諒嬸嬸、顧全大局,那姑娘終于不再出聲。
棚子裏一時之間就隻剩下了那婦人趾高氣揚罵人的聲音,以及她兒子咔嚓咔嚓吃東西的聲音、偶爾幫着自己媽冷嘲熱諷說幾句自己堂姐的聲音。
就在蕭涼猶豫着自己到底要不要走到棚子門口一探究竟的時候,棚子裏的那個婦人總算是罵夠了自家侄女。
她指着挂着布簾子的棚子門口,“今晚你給老娘去外頭睡,讓外頭的冷風好好給你醒醒腦!”
“你瞎說什麽呢!這大冷的天......”反駁婦人的是婦人的丈夫老莫,隻是很快他就在自己妻子的瞪視下,咽下了自己的後半句話。
老莫和他妻子是D市轄下某個村子的村民,被他妻子百般看不上眼的那個姑娘則是他哥哥留在這世上的唯一一點骨血。
他哥哥出車禍過世之後,他嫂子就丢下孩子改嫁去了其他村子。
他的這個侄女是他爸媽一手養大的,由于老兩口兒堅持不肯把孩子送人,老莫的妻子索性就借着這個由頭,拒絕奉養老人。
老莫的父母都是沒什麽文化也沒什麽特長的農村人,他們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的養大了兩個兒子,然後又用自己的畢生積蓄給兒子娶了媳婦。
家底兒完全被掏空的老兩口兒,還沒來得及享受子孫繞膝的幸福晚年,大兒子就已經出了車禍。
老莫的妻子一來盯上了大伯子家新建的二層小樓,二來想讓公婆趁着還能動彈,繼續給自家當牛做馬,于是她上蹿下跳,非要公婆把大孫女送給别人。
可老兩口兒認識的親戚、鄰居,人家誰也不願意收養一個女孩兒。
老兩口兒又舍不得把孩子送給不知根底的陌生人,于是就一咬牙、一跺腳,自己親自撫養起了大孫女。
如意算盤落空,老莫的妻子對公婆以及這個侄女那是一肚子怨言。
老莫心疼父母,也心疼侄女,但他卻不敢明目張膽補貼他們。
前些年他父母身子骨硬朗,老莫又一直在村裏種地,老莫的妻子把持着家裏的财政大權,老莫就算絞盡腦汁,能夠補貼給自己父母的,每年也依然隻有三五百塊。
就這還是他農閑時進城打工,偷摸兒從工資裏頭截留下來的。
後來他父母年紀大了,幹不動活兒了,老莫兩口子也爲了兒子讀書方便,一咬牙搬進了城裏打零工。
這兩口子都沒啥本事,再加上老莫妻子又長了一張特能得罪人的嘴,什麽工作她也幹不長久。
如此一來,他們家的經濟水平自然就也高不到哪裏去。
這也就導緻了,老莫的妻子眼睛一直盯着老莫父母攢下的那點家底兒。
今年五月老莫的老母親撒手人寰,老莫的妻子立刻帶着自己兒子回了一趟村子。
老莫父母留給老莫侄女的糧食、耕牛、雞、豬、農具、家具、房子、少得可憐的存款,老莫大哥死前新建的二層小樓,老莫妻子一樣也沒打算放過。
本來她是打定了主意要把老莫侄女送去孤兒院的,奈何她婆婆卻在臨死之前,請了村裏包括村長在内的所有有頭有臉的人作證,言明把自己老兩口兒這些年攢下的東西全都留給孫女。
老莫的妻子要是不想接收老莫的侄女,那她就徹底沒了拿到這筆财物的機會。
撒潑打滾兒都不管用,老莫的妻子隻好咬牙切齒的,把老莫的侄女接到了自己家中。
老莫的侄女其實一點兒也不想跟自己的叔叔嬸子一起生活,從她有記憶開始,老莫的妻兒就沒有給她帶來過任何正面情緒。
老莫的妻子把她當仇人,隻要照了面,對她基本不是辱罵就是責打。
老莫的兒子也總是帶着村裏的其他孩子一起欺負她,罵她有娘生沒娘養,說她爸爸是個短命鬼,而她則是一個掃把星。
除此之外,這娘倆還在村裏不遺餘力的破壞這姑娘的名聲,以緻于這姑娘隻要一出門,村裏人就會用異樣的眼神看她。
有那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還會直接走過來跟她說,“你二嬸說你......是不是真的啊?”
他們其實并不介意那些流言是真是假,他們隻是想要老莫家鬧起來,好讓他們有更多熱鬧可看罷了。
老莫的父母說不聽兒媳婦,又不想孫女總是被欺負,于是老莫的侄女幾乎總是被老莫的母親帶在身邊。
她沒有同齡的玩伴,也沒有像其他孩子那樣,按部就班的去學校裏念書。
爲了省錢給爺爺看病,這孩子很早就已經辍學在家。
可就算如此,她爺爺也還是很快就被病魔奪去了生命。
後面的幾年時間,這姑娘一直和自己奶奶相依爲命。
祖孫倆日子過得清苦,但這姑娘的内心卻十分甯靜。
因爲,她二叔一家搬去城裏了,她再也不用擔心二嬸和堂弟來找自己麻煩了。
隻可惜好景不長,沒幾年這姑娘就失去了與她相依爲命的她的老祖母。
她被老莫一家帶到城裏,然後每天被老莫的妻兒各種嫌棄、頻繁找茬兒。
如果不是這姑娘始終沒有松口把老家的兩棟房子過到老莫名下,老莫的妻兒不敢做的太過火,這姑娘怕是早就已經被這對母子趕出家門了。
“小寒啊,你别怪你二嬸兒,她那個人就是嘴上不饒人。”
莫小寒被趕出那個破棚子後,一個看着老實巴交的中年男人沒一會兒就從棚子裏頭鑽了出來。
他追上莫小寒,搓着手爲自己的媳婦辯解。
莫小寒什麽也沒說,甚至都沒看自己的這個二叔一眼。
她知道,在經曆過之前的那場天地巨變之後,她握在手裏的鄉下的兩棟房子十有八.九也已經變成了一堆碎磚亂瓦。
原本讓她二嬸忌憚的她的籌碼已經不存在了,她二嬸自然是要暴露本來面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