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這一時半會兒的也到不了,年甜恬隻得叫人又給四爺加了床被子,打了涼水用帕子敷敷額頭降溫,然四爺燒得太厲害了,那冰涼的帕子隻是放在額上幾息的功夫,便很快被烘得溫熱了。
來落後的大清太久了,年甜恬險些忘了這時候還有體溫計得用,正巧先前機械廠的洋大人們剛改進了一回進貢了過來,這會子正得用。
叫人拿過來好好清洗了,年甜恬放入了四爺的口中壓着,且等半刻鍾的功夫再瞧,四爺的體溫竟燒到了一百零三華氏度,換算成攝氏度,便是三十九度五左右。
這溫度可不低,然太醫從太醫院趕到圓明園怕是還得三刻鍾的功夫,年甜恬哪兒能看得四爺再難受這麽一大會兒,隻得叫人拿了烈酒,給四爺一遍一遍擦着,冰庫也叫人開了,取了冰叫人用布包好給四爺降溫。
如此折騰了好一會子,四爺這才似是舒服了些,稍清醒了一陣兒,拉着年甜恬的手直說是報應,他便是再怎麽恨烏雅氏,也不該殺了自個兒的親額娘,若皇額娘知道了,且不知對他有多失望。
此話一說,年甜恬這才約莫猜出來四爺這次病的症結所在,他哪兒是被風邪入體才發的燒,明明是内心煎熬極了,自年前四爺便知他皇額娘另有死因,一直到今兒才算是了了之前的恩恩怨怨。
然烏雅氏死了,這事兒就真的算完了嗎?
四爺被禮教束縛着,被孝道規矩着,今兒能親自動手殺了烏雅氏,也已然是用盡了所有的決心和勇氣,偏佟佳皇後又一定要四爺做個正直的人,不願叫人怨恨了烏雅氏,四爺豈能不爲難呢。
他怨不得旁人,也無處訴說心裏的煎熬,這壓力和困頓隻能自個兒消解,如此不累及身體可就怪了。
年甜恬不由得輕歎,亦不知怎麽勸,這事兒還得四爺自個兒想透了去。
天家的親情可太奇怪了,父不父,母不母,子不子,面子被身份地位托着,裏子又因規矩不可随意表露,假意尋常,真心難得,叫人人的相處都别扭着,以至于四爺都這般年紀了,還爲此迷茫煎熬。
幸而她年甜恬的孩子沒遭了這份兒罪,且都是能安安心心接收愛又能釋放愛的孩子,然他們還是自由頗少束縛頗多,人人都覺得天家好,可天家這樣的好卻折磨着所有人呢。
年甜恬心頭沉沉,也不知怎麽哄了四爺去,隻得在人耳邊不住的重複着安撫的話,什麽報應不報應的,若有報應,烏雅氏早該賠了命了。
如此重複了十來回,四爺這才算是聽進去了似的,心神稍安穩了些,可到底身子不适着,沒一會子又睡了過去。
且折騰了好一會子,太醫終于趕到了,這一把脈,果然是肝氣郁結所緻,平日裏忙着,四爺還總着急,惹得心火亢盛,這會子便隻管喝些疏肝理肺、舒心降火的湯藥。
因着四爺燒得着實厲害,太醫不敢用了什麽溫和的藥,生怕萬歲爺再燒出個好歹來,先前萬歲爺還有些心疾,若因高熱再惹得心疾複發就不好了,便隻管叫人煎了一副黃連佐幹姜伺候萬歲爺喝下,而後再用溫和的。
這藥是蘇培盛親自去煎的,隻煎藥那熏出來的苦味兒便熏掉了蘇培盛一泡子眼淚,待喂四爺呢,四爺燒得暈暈乎乎,喂了幾次都咽不下去,眼看着就要涼了,涼了更是苦,年甜恬隻得狠了狠心,叫人壓着四爺拿着細長的漏洞硬把藥灌了下去。
四爺自然掙紮,然身子正是虛弱,哪兒掙紮的過,且難受了一陣子,待藥下了肚,四爺面上的神色才好了不少。
下一副藥一個時辰之後便要用,年甜恬也沒心思歇了,隻管守着,因四爺這病了的動靜兒不小,景顧勒幾個孩子也緊忙趕到了,有他們幫襯着,年甜恬也算是能稍松一口氣。
一夜折騰,體溫還反複了一二次,待翌日下午了,四爺的病這才穩定了不少,雖是還略有些低燒,可已然比先前強太多了,人也清醒了不少。
都如此抱病了,四爺還惦記着政務呢,晚間還見了怡親王和幾位禦前大人,于水利之事上又費了好一會子心,這一日才算是沒荒廢。
四爺是個心性堅定的,隻是病的那一晚稍有些失态,之後便再沒露出任何軟弱來,便是後來發燒又反複了些,四爺也再沒說一句什麽報應不報應的,也沒同年甜恬解釋什麽。
可四爺的行徑已然叫年甜恬很是放心了,随着時間久了,無論是烏雅氏還是誰,自然會在四爺心中慢慢淡了去,光眼前的事兒還不夠忙呢。
到底是身子底子好,四爺很快就恢複過來了,年甜恬不許四爺即刻便投入在政務當中,隻叫人一天至多忙活三個時辰,旁的時間便溜溜彎騎騎馬,或是練練射箭之類的,以強身健體,如此細細養着,四爺身子着實強健了不少。
時候很快便到了二阿哥要成親的時候,隐忍的三年,終是等得了揚眉吐氣的時候,二阿哥眼下雖是還沒有什麽爵位,且看在二阿哥對明月格格重情重義的份兒上,四爺便也擡舉些,許人以貝子的身份嫁娶,總歸是給足了二阿哥顔面。
景顧勒和富靈阿作爲二阿哥的兄弟,那日自也沒少過去幫襯,夜裏還留在二阿哥府上吃了喜酒,夜半兩個人才回來。
富靈阿年紀小,也沒人灌他酒,至多意思意思沾沾嘴罷了,眼下便還清醒着,可景顧勒卻是難得吃醉了酒,回來的路上都走不直。
一來是他五阿哥在京中着實炙手可熱,二來在二阿哥的喜宴上還見了富察映娆的兄弟們,傅清、傅恒、傅謙、傅甯幾個都在,其中傅謙和傅甯乃庶出,而傅清才是景顧勒的親大舅哥,傅恒才是景顧勒的親小舅子,且少不得推杯換盞,親近一番。
先前兩個人婚事未定時,景顧勒還挨了傅清一拳頭,眼下再見,傅清着實尴尬,且一個勁兒的朝景顧勒賠着罪,倒也是沒想到妹妹還有這樣的好福氣,真能攏了五阿哥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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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