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大人被四爺掐得上不來氣,心中又是驚又是懼,隻對着萬歲爺這般龍顔大怒的模樣,闵大人是一句話也說出來了,隻一個勁兒的涕泗橫流,身上的肥膘都跟着顫顫,着實無一絲爲官者的氣度了。
四爺心中何止是對眼前的一切憤怒,更是失望至極,倒也懶得親自結果了這闵黎憂了,嫌棄的松了手,叫巴彥帶人将這些大清的蠹蟲盡數處置了去。
粘杆處兄弟們手起刀落動作飛快,隻一盞茶的功夫便将裏裏外外的人盡數解決了,且提着辮子挂在衙門門梁上,齊刷刷的一排,沒一會兒地上便像是被血洗了一通似的,便是這會兒下着雨也不成,反倒一經雨水沖刷,叫着血水擴散的更大了。
“不必叫恩大人帶綠營來見朕了,傳朕的令,一個時辰内,朕要見到安慶府所有涉案的官員,尤其是申圍,甯可錯殺也不能放過!”
衆人即刻應下,分派出一二人手沖入雨幕,其餘人等倒也沒閑着,且緊忙撒掃着衙門,一口氣斬了五十多個人,血水且都夠洗三遍地了,這會子屋裏血氣沖天,着實不是人能待的地界兒。
且沒一會子,郎中來了,還未進門便瞧見門梁上挂的一溜人頭,當即吓得跌倒在地,硬是被人架着進了衙門,且不消得催着郎中診治蘇培盛,那郎中自是個惜命的,哪兒敢對病人馬虎一點兒,忙不疊的顫顫巍巍的爬過去給蘇培盛診了脈。
又是施針又是洗傷包紮,好一陣的忙活,這下雨涼爽的天兒愣是急得那郎中一頭熱汗,好不容易将傷者收拾妥帖了,那郎中擡頭一瞧四爺,正見人衣袍上的繡金龍,更是怕得連起身的力氣也無,結巴了半晌兒,倒還是四爺先出聲兒安撫了一句。
“朕向來隻殺有罪之人,你又不是同這些人沆瀣一氣的,亦救了朕跟前兒的人,朕合該賞你,你隻管有什麽便說什麽缺什麽便提什麽,朕即刻便可滿足你。”
且聽萬歲爺這話,那郎中這才心中稍安,不過到底還是頭一回面聖,他哪兒能不緊張,便是萬歲爺請他起了他亦是不敢,隻老老實實的跪着回話。
“回萬歲爺的話,這位的傷勢頗重,左臂左腿骨頭都斷了的,不過好在年輕,細細将養倒也不是不能恢複,不過一年半載便可恢複如常,隻是那右手許是不大好,草民醫術不佳,且以草民看來,他的手表面上雖是能長好,可傷着的筋骨卻是養不好的,以後多半不大能使得上力氣了、、、、、、”
郎中不敢偏瞞,有什麽便說什麽,且想着若是他瞞着了,回頭這人再有什麽不好豈不是怪他看診的時候出了岔子、耽誤了功夫,有什麽不成的隻管提出來,總歸他不過是個小小的坐堂郎中,自是比不得宮裏的太醫來的厲害,想來直言也不會惹了萬歲爺動怒。
四爺自是不會将氣撒在一個郎中的身上,隻是着實接受不得蘇培盛落得這般境地,蘇培盛是奴才,全憑着那雙手做活來伺候主子,眼下手不成了,且不知蘇培盛要怎得難過。
他自是不會覺得蘇培盛伺候不得他便無用了,蘇培盛在他這兒便是老了,便是走不動了,自也不會成了拖累,以往日子難過時,若無蘇培盛的陪伴支持,若無蘇培盛的激勵和勸誡,他自也不會坐在如今的位子上。
蘇培盛已然融入了他的習慣,成爲他心裏的一部分了,蘇培盛的手不成了,四爺這會子右手似也跟着鈍鈍的痛,且低頭一瞧,手心兒硬是被短短的指甲摳破了。
四爺不由得苦笑,手上的疼不及他心中的愧疚萬分之一,若時間能倒流,他斷不會派蘇培盛去衙門過問了,他合該想到這幫子吃饷不幹活兒的蠹蟲有那爛穿腸的心思。
然眼下再怎麽後悔也不成,唯有先瞞着蘇培盛這消息,最好能在他意識到自個兒手出問題前尋到能治好他的郎中。
四爺默默無言,眼下隻得先叫人尋來軟和的被褥給蘇培盛蓋好,将人挪去别處四爺也不放心,眼下控制局面要緊,四爺便先将蘇培盛安置在身旁,另又叫這郎中好生看顧着,如此萬一有些不妥也好及時叫他知道,免得延誤了傷勢。
之後四爺不再開口,也不再動作,隻坐在高堂之上,坐在平日裏闵大人爲百姓“主持公道”的位子上,看着外頭的濕雨淋漓,心中着實沉甸甸的厲害,便是剛剛解決了一幫子人也不能叫他開懷半分,隻替蘇培盛不值,替百姓不值,窺見内心,盡是愧疚。
這雨淅淅瀝瀝的下了一整夜,整個安慶府也一整夜未得安甯,四爺這緝拿的口谕一下,凡家大業大的幾乎都涉及這瘦馬的案子,故而幾乎半城都雞飛狗跳、哭喊連連、火光四見。
時至寅時,天蒙蒙亮,這才算是得了些平息,然涉案者衆多,衙門的牢獄早就不夠拘人的了,四爺便叫人将涉案官員富商挨着個兒的綁起來押跪在衙門前的大街上,細細數來,隻安慶府這一處竟拘了一百三十七位。
其中涉案的大小官員過半,餘下盡是皇商及其擁趸,且看者安慶府清白的官員,竟隻剩二十餘人。
除了将涉案人員盡數緝拿以外,周邊莊子上被拐的女子和孩子們也盡數得救,眼下四爺叫恩大人帶兵護送,皆安置在城中幾處大酒樓中,請小格格選些丫頭們稍安撫些個,知道家人的尋尋家人,不知道家人的回頭再另行安置。
另還叫人在城門各處張貼字報,一來控訴此等人造就瘦馬行當的惡行,二來便是叫有家人失散的百姓來城門或是衙門登記,也好配合着尋人,不至于亂糟糟的反而叫人不滿。
四爺如此雷厲風行的手段沒使安慶府鬧出一絲絲水花,百姓原還不信萬歲爺來給他們作主了,倒還是聽說萬歲爺殺了那些狗官,還将他們削首示衆,百姓競相來看,競相傳告,這才信了去,人群中也不知是誰先激動得落了淚,竟惹得一衆百姓俱是哭了出來。
安慶百姓着實苦狗官壓榨久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