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慢慢踱着,左瞧瞧右看看,殿裏原陳設不少,許是方便走動曬書的緣故,屋裏凡大件兒的這會子已然盡數挪開了,東西兩側擺了矮桌矮椅方便衆人抄閱,過道兩側則是看過的、或是還潮濕的書,中間則并着排擺了好幾口大箱子,有些邊角木料已然發黴酥軟,瞧着便是因爲這個書才受了損的。
順着這箱子一直往外瞧,竟是挨着廊下放了一圈兒還不止,可見受損之多,着實須得下了大功夫。
殿内無論是小格格也好還是諸位大人,甚至于翡翠幾個識字的小丫頭們都捏着筆忙活個不停,四爺過來前還想勸小格格回去歇了也使得,可對着衆人如此專注的樣子他倒也不忍開口了。
這一打斷人,隻怕好一會子連不上頭緒,小格格十有八九的不願意跟他回去歇了,四爺糾結了一會子,到底還是順了小格格的意思,隻管叫人忙着去,不過這該歇還是得歇,想來後半夜衆人便也都該疲累不堪了。
四爺将小桂子留下,着人安排些個住處,若是誰真撐不住了好好歇一會子也使得,隻是到底男女有别,便隻得辛苦諸位大人去稍遠些的地方歇息去,小格格便去後殿即可,總歸前一陣子才搬走,裏頭一應用度都有,不消得如何準備。
四爺另又悄悄拉着小德子出來,囑咐人不必忙活,務必伺候好他們主子,這一晚上熬下來且不知幾日才能緩過來勁兒,夜裏不睡也得吃好喝好,盡量叫人舒服着些吧。
如此安排妥當,四爺便也沒再回萬方安和,隻管去了後殿歇息,他原是想陪着小格格熬的,可偏明兒得上朝,故而着實熬不起,便隻得叫跟前兒奴才們多惦記着了。
饒是千叮萬囑過了,四爺身邊兒沒小格格陪着,仍舊睡得不多踏實,輾轉反側好一會子才睡着,睡着也睡不沉,一會兒一醒的,且得問守夜的蘇培盛一句小格格的情況,得了穩妥的回答,他這才能再眯一會子。
直到約莫快寅時了,四爺這才感覺小格格似是鑽他懷裏躺好了,且迷迷糊糊的問了人一聲兒,聽見小格格的聲兒了,四爺這才安心,且抱着人睡踏實了去。
這一夜折騰的,饒是在園子裏上朝比在宮中晚一個時辰,四爺起身的時候仍有些頭腦昏沉,他沒怨小格格,反倒是心疼身邊兒的人,更衣且都在外頭更的,生怕吵醒了小格格。
饒是如此小心了,年甜恬心裏存着事兒,且沒躺多久還是醒了,四爺前腳上朝,年甜恬後腳便起身墊吧了兩口點心去忙活了,四爺回來聽聞着實驚得不輕,膽顫心驚的陪着會子,見小格格精神頭尚好,沒什麽憔悴的模樣,這才稍放心了些,不過忙活歸忙活,夜裏是不許人這麽熬了。
便是不顧及小格格的身子,下頭諸位大人也不能這麽連軸轉啊,些個會洋文的大人多半年紀見長些,隻熬一晚上那臉色便差得不能瞧了,若再持續了一二天,非得熬出病來不可。
偏着手上的活兒又不能停,故而四爺直接下了令,叫人兩班倒着,一班白日忙碌夜裏歇,一班白日歇着夜裏忙活,宮中識字的奴才不少,雖是不認識洋文,可也能幫着諸位大人撰抄些個或是分門别類的整理好,如此一來便也能快些。
且忙碌了約莫七八日,這才算是把将近百箱的書籍手稿給搶救了回來,之後還有翻譯工作,倒也不急的這一時了,隻管慢慢來便是。
“終是能松口氣了,爺,你不知道,我瞧着這上頭洋人超越我大清數十年的研究成果,我真真是發愁的沒有睡覺的心思了,隻恨不得将這些學識一股腦兒的記下來,好好的傳授出去。”
“多虧爺英明,同意出使這一遭,若不然别說百年之後了,想來隻二三十年的功夫洋人便可遠超越大清,屆時咱們可是追都追不上的,眼下還好些,有先前度數之學的基礎了,再深入些個想來也不難,若是肯下功夫,許是一二年的功夫咱們的人便能将這知識吃透了。”
年甜恬躺在榻上同四爺膩着,雖是眼下才剛過了午膳,不等消食呢,年甜恬便已然困得不能再困了,同四爺說話的時候眼睛都險些要睜不開。
四爺輕輕給年甜恬揉着太陽穴,說話聲兒也壓得低低的,且比哄閨女睡覺還小心着:“爺全賴你才有這英明,眼下些個洋人學者已然安頓好了,幾日宣講已然起到了開化的效果,便不說年輕的大人們了,便是那頑固的也已然知道了我大清同外界的差距,故而一個個的也難得謙遜了不少。”
“今兒爺不過稍提了一句明年再增一科理舉,下頭人便無不應的,隻是到底是第一次選理舉,爺打算先從八旗中選拔,一來考量到度數之學深奧,非一般人等可接觸修習。”
“二來理舉選出來的不僅要有本事,還得耐得住寂寞,能考出來的且都得分門别類的去研究某事某物,如此晉升便沒什麽餘地,至于油水更是不及些個文武官員,故而若是家境不成,隻怕堅持不下來。”
“且等以後着度數之學在民間推廣起來了,再開放了限制也使得。”
年甜恬哼唧了兩聲,已然是半夢半醒了,四爺笑了笑,便也沒再作聲兒,隻更叫溫柔的給小格格按摩着,哄着人入睡去。
到底是累狠了的,年甜恬睡了好幾日的懶覺這才恢複了精神,倒也是個閑不住的性子,除了平日教授阿哥們之外,年甜恬也參與了些個翻譯工作,眼下的洋文她雖看不大懂,可些個數學符号還是明了的,如此給諸位翻譯的大人解釋一番,倒也叫這差事快了許多。
若還有閑暇時間,年甜恬便盡是帶着景顧勒和富靈阿尋寶了,白大人帶來的稀奇古怪的東西太多了,且得挨着個兒的看過去,旁的暫且不說,隻說那自行車倒是有趣得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