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阿哥哪兒能眼睜睜的瞧着額娘和姐姐針鋒相對,一來二去的且吵個沒完沒了,便忙跪在額娘跟前兒将話岔開去,說話間還落了幾滴淚。
這兩個人且都是他最親近,也最最得用的人了,這二人不對付,末了還是他的損失,爲了以後,二阿哥少不得從中調和些個,不求她們二人能多相親相愛的,好歹别鬧得太難看了,傳出來到底還是丢臉的。
且一看二阿哥的淚,李氏和佛拉娜當即就心軟了,面上的神色也緩了不少,且甭管母女二人如何不對付,心裏到底還都是惦記兒子、惦記弟弟的,便也不再一個個的繃着臉,少不得一塊兒勸二阿哥幾句。
李氏到底是受了傷受了委屈的,這還沒勸二阿哥幾句呢,便也有些繃不住淚了,緊拉着二阿哥的手,伏在榻上哭得傷心。
“好不了了!我好不了了!這哪是一碗藥的事兒啊,我是做什麽什麽不對,你皇阿瑪就從來沒将我放在心上過,看我做什麽都不順眼!今兒我往他跟前兒湊得了三十個闆子,等我再不知好歹的湊上去,你皇阿瑪要的就是我的命了!”
“他盼着我死呢!他盼着滿後宮的人都死了才好呢!這樣他就能跟年氏那賤人雙宿雙飛、一生一世一雙人了!太皇太後那老不死的也被豬油蒙了心!滿眼都是那賤人和賤人的孩子、、、、、”
李氏但凡一惱起來,說話便也什麽都不顧了,什麽難聽的刺耳的都盡數吐了出來,明明是自個兒不讨喜又歪了心眼辦了錯事,可這會子言語間反倒盡怨四爺不願意瞧見她,怨太皇太後偏心了。
說來這些個不滿的話以前沒入宮的時候說說也就罷了,身邊兒沒幾個奴才,關起門來嚷嚷幾句也沒人知道。
可如今哪兒能跟在潛邸時一般,更别說身份轉變,四爺成了萬歲爺,萬歲爺豈能是她一個小小的嫔妃編排的,下頭李氏又罵太皇太後一句老不死,真真是找死呢,着實叫二阿哥和佛拉娜都吓得不輕,一個二個的忙捂了額娘的嘴去。
“額娘慎言!您不過是挨了幾杖罷了,如何會不滿到如此地步!”
二阿哥瞧着自個兒額娘發瘋的樣子也是氣急,這會子還哪兒顧得上佯裝落淚去,死死的捂住自個兒額娘的嘴不說,還壓着聲兒怒斥了一句,便是連面上的孝道也維持不住了。
李氏被捂了嘴,聲兒雖是發不出來了,淚卻是堵不住的。
李氏心中無不哀怨,以前總覺得心裏難過了哭一哭就好了,哭一哭心裏便能騰出來空來惦記四爺或是琢磨些旁的了,可今兒在養心殿挨的這三十杖,卻是将她的臉面和期待打得連渣都不剩了。
心說給人做妾的就是這樣,沒有正妻的權和位,沒有主子爺給的寵愛,那她就什麽都不是,她都當着一衆奴才和侍衛的面受辱了,四爺也不心疼一絲一毫的。
怨也好,寂寞也罷,這麽十多年來堆積得太多了,生生的快将她磨瘋去了,便是坐到了如今的位份亦是不得纾解的,旁人瞧着她齊嫔多光鮮,其實甭管是嫔也好還是下頭的貴人也罷,離了爺的關切,都不過是熬日子罷了。
越是哭李氏便越是覺得自個兒這十多年來的日子過得苦,過得糊塗,她千不該萬不該去期待四爺能給她多少心意,去圖四爺的愛。
她就該像額娘當初送她入宮前所說的那般,若是沒有孩子,便仗着資曆圖一份淑賢的名頭,四爺不是個不念舊的。
若是有孩子,便好好的依仗着孩子過日子,家裏給不了她什麽風光,可當了阿哥或是格格的額娘,便自有一份榮光和體面在,便是以後無寵,爺也會記得她的一份好去。
老老實實本本分分的過日子,能在吃人不吐骨頭的宮中活下去便是最大的好了,萬不能去貪圖爺給的情,便是尋常人家的男子還鮮有深情的呢,更别說天家的人了,哪個不是看在利和權的面子上逢場作戲,若是認真了,便也萬劫不複了。
這麽多年了,李氏從沒想起來額娘這殷切的話過,隻覺得她對四爺來說是特别的那一個,可如今瞧着,自個兒還是傻得可憐了。
不過今兒哭一哭,卻是心頭明了了許多,細細思量些個,她出身比不得烏拉那拉氏,女紅比不得宋氏,又不像耿氏會說話些能哄四爺歡心,還不如鈕祜祿氏,當年能彈得一手好琴,能叫四爺忙碌之時松快些個。
那爲何在年氏來之前,能一直分得些寵愛,恐怕正是因爲她什麽也不會,什麽也不懂,四爺對着傻乎乎的她,不消得費心思罷了,随意賞給她些瞧不上眼的玩物,便能引得她好一番感激珍惜了,無意間正是應了額娘叫她本分的話了。
不過這般瞧着,在四爺眼中,她怕是也沒比那些個不入流的玩物好到哪兒去,偏她自個兒是個什麽都拎不清的,自以爲特别,便越發的不本分了。
可她這不本分是爲了誰?
還不是一心爲了自己的一雙兒女,爲了自己能過上好日子。
可她爲自己爲兒女争一争有錯嗎?所有人都在争,爲何她須得本本分分的?本本分分的她被烏拉那拉氏壓榨逼迫還不夠,如今又多了個年氏,日日占着萬歲爺的寵愛,哪兒給她給她的孩子好好過活的餘地了?
她若不争,怕是萬歲爺更瞧不見她,更瞧不見他的二阿哥,以後怕是被年氏磋磨死了,萬歲爺還不知呢!
“額娘,您沒事兒吧?您别吓兒子啊。”
二阿哥原還死死的捂着自個兒額娘的嘴呢,便是兩隻手都用了力,依舊是擋不住額娘那從嗓子裏擠出來的傷心怨毒,隻得再拽了被子,蒙起來些,這才叫哭聲小了不少。
可這般堵着堵着,倒也不知過了幾刻鍾,二阿哥忽得發覺額娘不再哭了,手底下的人竟是連個掙紮也無的。
不會是被他捂死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