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碰了面兒,十次裏有九次都是出言相譏,剩那一次要麽互相當作瞧不見,要麽想動了手去,總之二位主子乃水與火,水與火不相容也。”
“二是中間四阿哥要茶水,卻不小心灑在了我們主子的身上,主子當時盡難過去了,哪兒還顧得上衣物如何,可奴才伺候主子,不能都事事依着主子來,便帶着主子去更衣。”
“四阿哥原說聲兒對不住便是了,主子也顧不上與他計較什麽,可四阿哥頗有些不依不饒的,主子更衣他也跟着。”
“主子隻帶了奴才一個人,若是奴才去拿幹淨衣物,定然會讓主子和四阿哥獨處,倒也不怕主子爺您生氣,奴才實話實說,奴才是真真不放心四阿哥的,尤其是今日的四阿哥如此不同,奴才便更不能放主子和四阿哥獨處了。”
“可當時身邊兒沒什麽多餘的人伺候,奴才總不能瞧着主子的衣裳一直濕着,便隻得請了四阿哥的貼身奴才小江子去走一遭,幫着将衣裳拿來。”
“可那頭小江子還未動呢,四阿哥倒是上趕着去拿了,好一會子才回來,說起來那時候,奴才都不大願意給主子穿那身兒衣裳了,可旁的沒得換,奴才隻得背着人細細檢查了,這才給主子換了去。”
陳進忠思路清晰、口齒伶俐,亦是句句在理,雖是直說了自個兒身爲奴才對四阿哥不喜歡,但他坦蕩的樣子卻不叫人讨厭了去。
反而這種處處防備被四爺看作是理所當然的護主行徑,算不得失禮,主子不喜了誰,下頭的人也理應同仇敵忾,小心防備了才是,若是還傻乎乎的敬着,那才該罰了去。
四爺心中有數,原就極懷疑是四阿哥了動的手了,如今聽陳進忠這般一說,四爺更是認定了去,倒也不消得再問陳進忠什麽了,四爺朝人擺了擺手,叫人退下。
可陳進忠卻沒動,這會子還跪着:“奴才是主子的人,主子爺問奴才話,怕不是主子出了什麽事兒了,還請主子爺讓奴才留下來伺候吧。”
“奴才雖是沒伺候主子多久,可好在奴才的活兒也幹的熟練了,不論是更衣喂飯還是沐浴讀書,且都能伺候妥帖了,即便是主子爺不消得奴才伺候主子,那奴才也求主子爺能許奴才在外頭守着些。”
四爺瞧了好一會子陳進忠,這半大的孩子着實是個忠實的,倒也沒白叫了這名字。
如今宋太醫給開了藥浴擦洗的方子,叫蘇培盛或是小桂子伺候怕是都伺候不利索,既是陳進忠如此顧念景顧勒的,四爺便也點頭應了下來,且叫人好好的看顧着些。
四爺這會子倒是看不得景顧勒了,他要好好的審一審他的四阿哥去,且看看這人是用什麽樣的嘴臉殘害手足的,小小年紀便如此惡毒嚣張,以後還得了!
“你且留在這兒伺候吧,若是有什麽事兒隻管去問蘇培盛,隻管叫人知會爺,萬不可驚動了年主子了。”
陳進忠忙應下了,四爺沒叫人再跪着,給陳進忠指了指裏頭的寝間,又讓小桂子給陳進忠送來鞋襪,叫人好生伺候着。
進去瞧了眼景顧勒,四爺這才披了大氅轉身出門,去見一見四阿哥,可四爺這頭還沒邁過門檻兒呢,宋太醫便趕緊的喚住了人,壓着聲兒回話。
“主子爺,老臣發覺出了些不對,剛剛您問人的話老臣也聽到了,若是按着他的話來,怕是那衣裳被人動了手腳的面兒大,您且叫人将衣裳送來,尤其是換下的裏衣,老臣許是能瞧出來。”
四爺一聽這個,亦是耽誤不得,且趕緊的讓蘇培盛拿了景顧勒換下來的衣裳,幸而剛剛沒叫珍珠收了去,這會子果真是派上了用場。
想着宋太醫能瞧出來是什麽,四爺便也不着急去教訓人了,先讓蘇培盛将四阿哥身邊兒的小江子給悄悄帶下去審了,而後再做處置。
那衣裳很快拿了上來,也沒怎得抖動了去,宋太醫坐下來一寸一寸的用手指搓撚了過去,且這般用手指過了一遍,還真發現了點兒不同尋常的粉末。
這粉末同裏衣的顔色一般,且都是白色,質地細膩,像是女子用的宮粉似的。
統共就那麽一小撮,宋太醫不确定是什麽,也不好盡數用了去,這會子隻得先用銀針分出來些許,滴了滴白水上去,而後再用銀針去試。
銀針沒有異樣,可見此物無毒,倒是符合了原先的猜想,此物定然常見着,倒是不知道是什麽磨成了粉。
能磨成粉的東西可多了去了,宋太醫一時沒了頭緒,思來想去的一陣,忽得靈光一現,又想起來剛剛陳進忠的話。
“小主子不喜花生、山藥、芥菜、、、、平日裏來碰都不碰一下的、、、”
宋太醫喃喃着,越說這話越是興奮,忽得拍案而起,直朝四爺道:“是了是了!這粉末就是山藥粉!小主子平日裏不動這東西怕不光是不喜呢,而是不能!”
且經了宋太醫這般一說,四爺倒也忽得想起來以前同小格格和景顧勒相處的一些小細節了。
有一陣子小格格酷愛山藥泥做的點心,他也跟着吃了不少,那時候景顧勒還小呢,不過倒也是可以跟着吃飯的年紀了。
想着這東西滋補又容易叫孩子克化,他便挑了一筷頭的山藥泥去喂景顧勒,可這筷子才伸出去,便被小格格一把攔住了,小格格倒也沒瞞着他,直說了景顧勒不能吃山藥。
隻是他當時沒多想,還當是景顧勒那般年紀還吃不得山藥呢,便也沒多問了。
如今想想,怕不是小格格早這般喂過了,知道了景顧勒不能碰山藥,這才叫身邊人一直注意着,而後她自個兒也沒再吃過這東西了。
四爺恍然大悟,明悟之後倒也對景顧勒生出好些愧疚來,他平日裏總自诩從小将景顧勒抱到大的,可連孩子能吃什麽不能吃什麽都不知,着實不是個好阿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