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瓷!顧瓷!嬌嬌!!!”他跌跌撞撞的站起來,歇斯底裏的大喊。
手中握着她的高跟鞋,陸嶼容的聲音都在哽咽,“嬌嬌!你在哪!”
“嬌嬌!!”
睜不開眼。
顧瓷昏倒在地上,眼皮猶如千斤重,讓她無法睜眼。
好像有人在喊她。
顧瓷的手指動了動,她跌的次數有點多,渾身上下可能沒多少好地方了。
衣服也被蹭爛了許多,跌倒後蹭爛的布料可憐的挂在她的身上,顧瓷看上去有些衣不遮體。
她意志告訴她,還得再跑遠一點,但身體卻不允許她這麽做。
她跑不動了。
這麽遠,應該沒有人能追來吧?
過去這麽久,都沒人來追她,可能也沒人能想到她一個千金大小姐,竟然會爲了逃命,鑽入下水道這種又髒又臭,連乞丐都會嫌棄的髒亂地方。
她可能會被困死在這裏。
顧瓷乏力的想。
她疲倦的閉着眼睛,萬分想這麽一睡不醒。
顧瓷宛如被随意扔掉的娃娃,不堪的倒在污臭的下水道,遍體鱗傷,支離破碎。
陸嶼容找到她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
大石落地的同時,心又在不停的顫抖,他渾身都在顫抖,艱難的往前一步一步的走。
他跪在眼前人的面前。
她身上好多傷,手腕上還在流血,衣服裹不遮體,沾滿泥灰,看上去狼狽極了。
陸嶼容眼眶發紅,滾熱的淚往下流,心如刀絞。
戰戰巍巍的手往前伸,似乎想觸碰她的肌膚,又怕她疼,閃電般的又縮回來。
他将身上的外套脫下來,蓋在顧瓷的身上。
小心翼翼的略過她的手臂,護着她的後腦,将她抱起來。
我終于找到你了。
把她放在了自己的腿上,陸嶼容的目光一刻都離不開她。
現在的顧瓷仿佛氣若遊絲一般,碰她哪裏,他都替她疼。
現在他得帶她出去看傷。
陸嶼容穩定一下情緒,摸了半天才把手機拿出來,發抖的手指在屏幕上點,好幾次都按錯了号碼。
“定位我的手機,派醫生在下水道口守着。”
他的聲音嘶啞。
挂斷電話。
陸嶼容繼續看顧瓷。
周圍的燈光閃爍,明明滅滅的打在她殘破的身上,她臉上沾了灰,唇因爲缺水而開裂。
身前的人彎腰在她的身前投下暗影,他護着她的腦袋,虔誠的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聲音幹澀沙啞:“我們回家。”
爲了能讓顧瓷從下面上去,陸嶼容讓人把路給砸了,形成一個塌陷,他抱着她往上走。
太陽初升,在地面灑下金黃色的光。
刺眼的光芒讓顧瓷眉頭皺起,喚醒她的思緒。
她睜開眼。
看到她迫切想看到的人。
她隻能看到他的下巴,這讓顧瓷感到不真切。
“我已經死了嗎?”虛無缥缈的聲音傳來。
陸嶼容的身子一顫。
他低下頭,發紅的眼眶和她那雙桃花眼膠着在一起,溫柔至極,“沒有,這是人間。”
“顧瓷!!!你給我去死!!!”
一聲撕裂的怒吼,緊跟着是一聲槍響。
她甚至沒有反應過來,自己瞬間被轉向了暗部。
他發出的是一聲悶哼。
顧瓷瞳孔微縮,張着嘴,唇瓣發顫。
她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抓着他的肩膀,渾身都在戰栗,幹涸的眼泛紅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聲音哽咽,“陸嶼容……”
“嬌嬌,别怕。”他穩如泰山的站着,沖她笑,額頭上卻因爲隐忍疼痛,而露出更多的汗,“我帶你回家。”
烈火紛飛。
她好像也是被這樣一個溫暖的身體抱着,不斷的往前跑。
“嬌嬌别怕,我這就帶你回家。”
她的大腦被一股腦被塞進了太多東西,使得她承受不來,眼睛充血,她慘烈的尖叫一聲,昏了過去。
聽到她尖叫的陸嶼容慌了神,抱緊顧瓷,不知道她爲何會變成這個樣子。
“顧瓷?顧瓷???!”
“老闆,别着急!你中彈了,要盡快把子彈給取出來!”
他和顧瓷被強行帶到了車上。
陸嶼容隻想知道顧瓷現在是什麽情況,掙紮着往顧瓷那邊靠,根本不配合醫生。
醫生無奈之下,隻好給他打了麻醉劑,讓他安靜下來。
現場混亂極了,救人的救人,抓人的抓人。
一輛醫車,拉着兩個人,火速的趕往最近的醫院。
“男患者右肩胛骨中彈,必須立馬讓人準備手術室,開刀取子彈,女患者渾身傷口衆多,刺激性昏厥……”醫生冷靜分析,開始準備前期工作。
“一閃一閃亮晶晶,漫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上放光明,好像許多小眼睛~”稚嫩的女娃聲音在唱着歌。
她穿着一條漂亮的碎花裙子,嫩白的小腿輕巧的晃動着。
嘴裏咕哝的吃着一個小果凍。
“奶奶~我唱的好不好聽!”小顧瓷仰着頭問正在給她編辮子的奶奶。
女人面上帶着慈祥的笑容,“好聽,我們家嬌嬌唱歌最好聽了。”
小顧瓷害羞的往她懷裏鑽。
“頭發還沒編好呢,嬌嬌不想和奶奶照照片了嗎?”
“想~”
“那就别亂動哦。”
小顧瓷乖乖的坐好,把果凍塞進了自己的嘴巴裏,腮幫子鼓鼓的,又被她給咽了下去。
女人給她編好辮子,抱着她來到院裏。
“這是誰家的小漂亮妞妞啊,過來,讓爺爺抱抱。”
院中有一個穿着中山服的男人,面帶笑容,沖小顧瓷招手。
“爺爺!”她笑咯咯的往他懷裏鑽。
“好嬌嬌!”他抱起小顧瓷,又笑着摟住旁邊含笑的女人,拍下了他們的祖孫照。
“顧瓷!你又吃糖!”
“奶奶!救命!!”
“長甯,你吓嬌嬌幹什麽?”
“她今天都吃五塊糖了,在這麽吃下去,牙就壞了。”
“那就讓她再吃最後一顆,别兇孩子。”
小顧瓷躲在奶奶的懷裏,得意的沖身後的顧長甯做鬼臉,顧長甯無奈到了極了。
小顧瓷從小就被奶奶教着學鋼琴。
後來奶奶爺爺都走了,媽媽又給她生了一個弟弟。
顧長甯緊張兮兮的抱着顧瓷往一旁走,“就算以後嬌嬌以後有弟弟了,我們還是最愛你的,不要感到生氣和難過,好嗎?”
顧長甯還覺得不夠,又補充道,“生弟弟是陪我們嬌嬌玩的。”
小顧瓷對弟弟還很好奇。
也許是顧長甯的話起到了效果,全家人并沒有因爲弟弟的到來而冷落她。
她在這片都是帶着其他小孩兒玩,等以後弟弟長大了,她也帶着他玩!
弟弟長到三歲左右,跑的很快,成天跟在小顧瓷的屁股後面,奶呼呼的喊她,“姐姐……等等陽陽。”
“弟弟你想坐秋千嗎?我們去公園玩秋千!”
“好!”
“弟弟再推高一點!!!”
弟弟使出吃奶的勁兒把小顧瓷推的更高。
等小顧瓷玩夠了,天也就黑了。
距離這邊不遠的家裏,顧夫人喊他們回家。
小顧瓷就拽着弟弟回去。
懵懵懂懂回到家的弟弟嗚哇的一聲就哭了。
“陽陽怎麽了?”
“秋,秋千,陽陽沒坐!嗚嗚嗚嗚嗚!”
弟弟委屈的哭了好久。
最後還是小顧瓷帶着他又玩了一遍,推他坐盡興,他才破涕爲笑。
看到這裏,顧瓷的唇角露出些許笑。
然後,顧瓷又看到了自己打陸嶼容的場景。
小顧瓷以爲這個大哥哥也是欺負弟弟的一員,心裏雖然發憷,但也鼓起勇氣,一拳揍在了人家的臉上。
然後撒腿就跑,連書包都忘拿了。
顧瓷漸漸長大,她的生命中還出現了另外一個人。
胡夢蝶。
就像之前顧長甯所說的那樣,她們曾經非常要好,小顧瓷非常喜歡和她一起玩。
但是她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她開始參加全國各地的音樂比賽。
又看見自己在班裏唱歌,唱的太難聽了,旁邊的人都在笑她,她羞惱又委屈。
胡夢蝶在一旁安慰她,“沒關系,我唱歌也不好聽。”
顧瓷淚汪汪的,躲她懷裏哭了好一會兒。
回家的時候和顧昀揚說。
顧昀揚大直男一個,說的話不盡人意。
她氣哭了,轉身就跑,不想理他。
後來好像是一個人在安慰她。
顧瓷不知道他長什麽樣子。
隻能依稀聽到他低聲說了什麽話,依稀可見一些微光。
一個男生的輪廓,背對着她。
但顧瓷看着自己手中拿着的東西,她忽然想起自己答應做陸嶼容的女朋友時,他給她買的一個很軟乎的東西。
和這個的手感很像。
容不得她多想,她又看着自己恢複了活力,繼續參加比賽,壓榨顧昀揚,讓他陪自己練小提琴,吹薩克斯。
偶爾在宴會上,她還能看到陸嶼容。
但這個時候的她顯然對他并沒有印象。
又或者說,她根本不認識陸嶼容。
宴會上隻有一道她最愛吃的菜,但轉盤總是在轉動,她根本就吃不到。
顧瓷巴巴的看了好一會兒,才看到那盤菜轉了過來,她一喜,立馬夾了一筷子。
剛吃兩口,便對上對面陸嶼容的微微帶笑的眼,顧瓷以爲他在笑她,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端莊的坐好。
其實,她和陸嶼容并沒有經常見面。
她和陸嶼容之間相差六歲,陸嶼容上學又早,顧瓷在上初中的時候,陸嶼容已經高中畢業上大學了,等她上高中,他開始讀研究生,讀博士。
但她還是見到了他。
那是一天除夕夜。
顧長甯和顧夫人出去應酬沒有回來,顧昀揚也早就休息了,她睡不着。
她們家這個時候已經搬到莊園将近五年了。
附近沒什麽賣東西的,但附近有很多人在放煙花,顧瓷就跟着煙花跑。
哪裏有放煙花的,她就跟着跑哪裏。
一不小心就跑遠了。
一小袋糍粑,她吃了一晚上都沒有吃完。
等她回去的時候都已經很晚了。
但是,她好像看到了一個人。
躲在不易察覺的角落裏,身體蜷縮。
顧瓷那時候膽子大,哪裏都敢跑。
她小心翼翼的走過去。
角落裏的人動了動,露出一雙眼睛。
顧瓷被人看到,有些不知所措,又想起今天是除夕夜,手忙腳亂了一下,然後把自己手中隻剩下一塊的糍粑給他。
“新年快樂!”
她強行塞進了他的手中。
又怕被拒絕,然後頭也不回的跑了。
全然沒看到,身後的那雙眼睛,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她跑回家,氣喘籲籲的。
管家欣喜的迎過去,“大小姐,您終于回來了。”
“管家叔叔好,新年好。”顧瓷沖他笑。
管家也笑,“大小姐新年好。”
新的一年,顧瓷十六歲。
她在這一年,受到了第一個驚吓。
但顧瓷永遠都沒有想過會是胡夢蝶,一個女生,和她一起長大的女生。
胡夢蝶找來的時候,她的臉上帶了一個巴掌印,拉着她,有些癫狂的要顧瓷和她走。
顧瓷吓壞了。
“嬌嬌,你和我一起走吧,以後我來養你,去哪都好,我們倆很合契不是嗎?”胡夢蝶步步緊逼,抓着她的手,眼底湧現出希翼,“我可以照顧你一輩子,我賺錢養你,嬌嬌,你和我一起走好不好?”
十六歲的顧瓷,哪裏經受過這樣的刺激。
她清楚,她是很喜歡胡夢蝶,但那是對朋友,對摯友的喜歡,不是另一種感情。
胡夢蝶突如其來要她和她走,她不要。
顧瓷瘋狂的搖頭,吓的甩開她的手,扭頭就跑。
她聽見胡夢蝶在後面歇斯底裏的喊,“顧瓷!你要走了,我們就再也不是朋友了!”
顧瓷頭也不回。
那天晚上胡夢蝶就搬走了,她跟着胡先生回了首都。
從那以後,她們再也沒有聯系過。
對于顧家來說,十六歲标志着即将成年,是要比十八歲還要注重的一年。
這一年,顧長甯和顧夫人商量着要給顧瓷舉辦一個盛大的盛會晚會。
邀請她的所有朋友,和業界和好友過來爲她慶祝這個時候。
顧長甯将她保護得比較好,外界鮮少有人知道顧瓷是顧長甯的女兒,這次也算是讓别人認認人。
顧瓷自然是沒什麽意見的,甚至開始興奮的給自己的好友寫邀請函。
其實顧瓷的朋友并不多,她時常要去參加比賽,尋常在學校,很多人都不敢惹她,自然也不敢接近她。
依稀隻有一兩個,顧瓷并不能記住她們的名字。
顧瓷生日的那天晚上,莊園裏燈火通明。
她并沒有跟着顧長甯在人群中觥籌交錯,顧長甯充分尊重顧瓷的想法。
她在衆多賓客前,彈奏了她最引以爲傲的音樂,所有人都在爲她鼓掌。
顧瓷起初也很高興。
不過她在往走廊走的時候,聽到了拐角處别人說話的聲音。
“一個大小姐,在自己生日的時候彈鋼琴,那不是仆人應該做的事情嗎?”
“聽說顧家的大小姐不學無術,隻會彈個鋼琴,以後也沒必要多巴結,還不如巴結顧昀揚呢。”
“她也就隻能做一個鋼琴師吧?說不定以後還要教我們的孩子。”
“哈哈哈。”
尖銳又輕蔑的笑聲,讓顧瓷感到氣憤。
下章開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