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自己的一個很小的習慣。
以前在孤兒院,沒那麽多地方可以讓她待,她總是會被人給故意擠到邊緣區,她也不樂意和她們玩,自己找了一個很小很小的地方待着,聽着外面所有動靜,但都不會打擾到她。
這個習慣保留到現在,隻要她感到壓力和緊張,在一個很小的獨立空間中就會漸漸緩過來。
顧瓷在裏面待着,想着自己以前學習音樂時候受過的苦,又想起她老師教導她時說過的話。
音樂無國界,她可以在高雅的黃金大廳上演奏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也能在地下樂團唱重音樂。
可是,音樂雖然無國界,但音樂家卻有國界。
顧瓷現在真實的感受到一個國界對她帶來的濃重的使命感。
她閉上眼睛,在異常有安全感的小閣樓裏,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陸嶼容在樓下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顧瓷,不由得擰眉。
“先生,您在找什麽嗎?”管家問他。
“顧瓷呢?”他問。
“今天下午我看到顧小姐上樓了,她應該在樓上。”
樓上?
陸嶼容從三樓一間房一間房的往上找,等到找到五樓的時候,都沒有看到人。
還是餘光瞥見了一個并不引人注意的門,這才停駐了腳步。
這個房間他沒有來過。
他當即擡腳走過去,打開了那個門。
陸嶼容不經常來這裏,所以他也不知道這上面還有一節木樓梯。
上面的空間很小,陸嶼容有些不确定顧瓷會不會在上面。
他擡腳走上去。
鞋落在木樓梯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顧瓷轉眼就醒了。
她的胳膊往前伸,扭個身伸頭,就和正在往上走的陸嶼容來了一個對視。
“你怎麽找這來了?”顧瓷微揚柳眉。
空氣中還有細小的塵土紛飛,陸嶼容看着她,說道:“來找你,怎麽到這來了?”
“在這邊待了一會兒。”顧瓷對他說,“你不要上來了,有點髒。”
陸嶼容倒沒聽她的,腳步不停的走了上來。
這個小閣樓容納顧瓷一個人還好,但是陸嶼容一上來就顯得有些狹小。
她的裙擺上沾了灰色的塵土,甚至是胳膊和頭發上都帶了些許土。
沒見過她這麽髒兮兮的模樣,陸嶼容倒是看了她好一會兒。
顧瓷不在意的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又往牆角滾了半圈,對他說,“都說不讓你上來了。”
陸嶼容學着她,躺在她的身邊。
“你之前有潔癖,現在沒了?”他問。
“有啊。”顧瓷擡手,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灰塵,“所以我決定一會兒下去我就要去洗澡。”
“現在髒一點就髒一點吧。”
“你遇到什麽困難了?”他直截了當的問。
顧瓷看着房頂。
紅棕色的木頭角落上一個蜘蛛兢兢業業的織着自己的網,旁邊的木頭上已經有了許多蛛絲,看樣子這個蜘蛛已經在這裏不知道多久了。
她說,“其實也不是困難,我隻是在調整我自己的狀态。”
“本來孟院長給我邀請函,我隻想着是比賽,他也約定給我一次前往金色大廳表演的機會,所以我才來的,那時候我想法很簡單,拿到冠軍就等于拿到了金色大廳的入場券。”顧瓷歎了一口氣,“但是我這段時間去比賽,發現國内的人在小提琴比賽中的地位很低,是個人能對我們嗤之以鼻。”
“孟院長在網上發了一條消息,他說我現在不是在爲自己戰鬥,而是在爲國比賽,我覺得我應該換一種心态,去面對比賽。”
孟院長的消息讓顧瓷的心中産生了很大的壓力。
也讓她的态度進行了轉變。
她不能以想要去金色大廳的心态去比賽,而是嚴陣以待,就好像别人嘲笑她不應該當老師的弟子,她必須通過頂級比賽拿到冠軍才能證明自己是合格的弟子。
這一次她也得去證明自己,證明自己有能力,也有實力去争取這個冠軍。
兩種心态,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壓力。
陸嶼容想說什麽,卻被顧瓷給按住了手,“噓……你要相信我自己能夠調整過來,這種事情除了我自己沒人能幫得了我。”
他看着顧瓷清澈的雙眸。
她沒有畏懼,沒有往後退的恐懼,隻有将壁壘打破重建的一往無畏。
陸嶼容抓住她的手,隻低聲說道,“你一定會成功。”
她露出笑,周圍環境渾濁,她卻笑得異常明亮,宛如從泥濘中生長出來的花。
燙的陸嶼容心跳加快。
他不會将情緒在這個時候給說出來,隻沉默的陪着她,寄予最有安全感的胸膛,讓她有新的力量,一往無前。
天色漸漸暗下來,顧瓷蜷縮着身子,爬到小窗戶旁邊,喊他,“你過來看那邊的雪山!”
陸嶼容依言過去。
遠處的雪山連成一片黑色,最上頭似乎有一股淺淡又通透的藍綠暗芒,将雪山的剪影勾勒出來,在往上,就是幕布下的星星點點。
“你能看到和雪山連着的那一點綠藍光嗎?”顧瓷和他貼着手臂和大腿,宛如在咬耳朵一樣,小聲的說道。
陸嶼容有些近視,那麽遠的距離,看的不真切。
他誠實的搖搖頭,“我看不到。”
“沒關系,我幫你看到了。”顧瓷的臉有些癢,擡起胳膊蹭了一下臉頰,對他說,“那裏的顔色像是你以前看過的極光,不過它們那邊是帶狀的,摹着雪山的線條,長的很。”
“那肯定很漂亮。”陸嶼容看着她的側臉,認真的說道。
“我要是不當音樂家,說不定還能當一個導遊。”顧瓷若有所思,忽而又問陸嶼容,“你有想過如果你不做生意,會做什麽嗎?”
陸嶼容将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蓋在她身上,說道,“那我可能是一個無處可去的旅人。”
“爲什麽?”
“因爲我要跟着你這個導遊,四海爲家。”
顧瓷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對他說,“走吧我唯一一個遊客,本導遊今天帶你回家。”
陸嶼容眼底含着笑,和她一起下了樓。
等到顧瓷站在鏡子上看到自己毫無形象可言的模樣之後,這才開始後悔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