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子出來直接搶了蔡水根的活，殷勤地迎着高甯進了雅間，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一點兒都看不出是個外行。
這熟練的動作把蔡水根都給看愣了。
“嘿，我是夥計還是他是夥計啊！動作還挺麻利的！”
孫掌櫃站在櫃台後面，手裏拿着毛筆，抻脖子瞅了瞅，小聲招呼：“水根！水根！雅間裏是誰呀？我看着，這身裝扮挺氣派啊！”
“這您就不知道了吧，這叫西裝！洋人出席正式場合的時候都穿這個！”
蔡水根随口回了一句，随後湊到孫掌櫃生前，小聲道：“掌櫃的，前幾日油鹽鋪的陳掌櫃不是來跟你告别了麽，說他鋪子賣出去了，要收拾收拾家到回老家！”
孫掌櫃立刻會意：“哦，這就是油鹽鋪的新東家？好年輕啊！”
“不但年輕，而且有派頭！”蔡水根比了一個大拇指，口中啧啧有聲：“吃頓飯不但先派夥計打了個前站，還自備酒肉，囑咐寶路用真功夫！您給看看，這是什麽來的？”
“大戶人家呗！沒什麽好說的，這我見的多了！以前來咱們鼎香樓吃飯呢，五個裏面最少有一個這種爺，現在就少得多喽！”
孫掌櫃搖頭晃腦，眼睛微眯，像是沉浸在過去的回憶裏。
蔡水根扭頭看了一眼雅間，眼神閃爍，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雅間裏，八仙桌上已經擺滿了菜肴，黃酒開封，酒香撲鼻。
德子殷勤的伺候高甯坐下，給倒了酒取了碗筷之後，這才小心落座。
“掌櫃的，我剛才去後廚看了。這位楊大師傅果然不凡，确實有兩把刷子，即便站在火房門口，那香味兒也能讓人欲罷不能。您嘗嘗，您嘗嘗！”
高甯夾了一塊扔進嘴裏，隻嚼了一下眼睛就微微一亮。
“果然有些門道！”
驢肉是高甯前兩天就準備好的，保定城那邊鬼子更多，運輸隊也很大，馬匹騾子這樣的大牲口，足足有上千匹。
高甯直接選了幾頭肉質最鮮嫩的抓了回來。
眼下這些隻是一頭驢身上的，剩下的幾頭都在酒壺裏面養着呢。
德子聞了這麽久的香味，早就百抓撓心，可是高甯沒動筷，他不敢吃。
眼下才算解放了！
先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最後又連夾了好幾片大肉，塞進嘴裏使勁咀嚼，味道散發開，臉上全是滿足。
“香，真是香！”
兩人吃了一小會兒，高甯夾菜的手，突然微不可查的停頓了一下，緊接着又恢複原狀。
門口，三個穿着綢子面褂子，流裏流氣的家夥走了進來，武裝帶斜挎着，走路頭搖尾巴晃，一看就知不是什麽好人。
一進門，爲首的就高聲喊：“水根，給我來一個驢三件，紅燒驢闆腸，再來半斤醬肉，弄八個火燒，速度快一點，都給我送雅間來！”
“給我們哥倆也來八個！”後面人緊跟着道。
說完三人轉身就要往雅間走。
“诶！”蔡水根忙上前一步攔住，道：“賈隊長，六爺，八爺，火燒沒問題，後面火正開着呢，一會兒就得！菜雖然未必能讓您滿意，但我們想想辦法，怎麽也能對付個倆仨的。
但是這雅間兒您今天不能進！”
賈隊長眨了眨眼：“我沒聽錯吧，你敢攔着我吃飯？”
“誰來着你吃飯了！”蔡水根無奈：“我這是爲您好，今兒個雅間裏面坐的客人排場大，脾氣也小不了，你要是這麽闖進去，少不了得挨一頓罵。”
“挨罵？”
一聽這句，賈隊長頓時一驚，小聲道：“裏面是誰？野尻太君？”
“不是！”
“那是黑藤太君？”話剛出口，賈隊長就直接搖搖頭：“不可能是黑藤太君，我剛才出來的時候，黑藤太君正腰疼的起不來呢！難道是白翻譯官？”
“不是！”蔡水根還是搖頭。
賈隊長吃驚：“該不會是黃金标那個混蛋吧？姥姥，老子正要找他麻煩呢，還敢跟我耍橫？”
“都不是你熱就别瞎猜了！裏面是油鹽鋪掌櫃的！”
賈隊長愣了愣，大怒：“一個油鹽鋪掌櫃的也敢跟老子耍橫？白翻譯不把我當回事，黃金标那小子也不把我當回事，要是連普通掌櫃的也能爬到老子頭上，以後在安丘城還怎麽混？你給我起開，我今天非得見識見識！”
“不是，賈隊長，都街裏街坊的，沒必要置氣的……”
老六老八一左一右抓住蔡水根，往後一甩，就直接把他拽了回來。
“你小子在一邊呆着，少摻和我們隊長的事，要不然一會兒連你一塊抓起來！”
“就是，一個油鹽店掌櫃的也敢在雅間吃飯，反了天了，今兒個非教訓教訓他不可！”
三人插着腰，一臉找茬的表情往裏沖。
可就在這時，兩邊突然各多了一個人了。
緊接着就聽見撞針被剝開的清脆聲。
“咔嚓！”“咔嚓！”
冰涼的槍口頂在太陽穴上，三個人頓時僵在原地。
賈隊長冷笑一聲：“喲呵，還跳出架梁子的來了，什麽東西頂着老子腦袋上，快點拿開，要不然就一槍崩了……”
他一低頭看到地上的影子，後面的話頓時吞了回去。
老六老八高舉雙手，腿都在抖。
“好漢饒命，好漢饒命，千萬别沖動，對面就是憲兵隊，槍聲若是響了，你們也跑不掉。有什麽事兒咱們好商量，好商量！”
吃飯的顧客一看拔了槍，頓時吓得作鳥獸散。
孫掌櫃心疼的直跺腳，躲在櫃台後面一個勁的喊：“錢，還沒給錢呢！”
蔡水根将身體壓低，就擠在旁邊。
他心裏也很吃驚。
?看來那個新任掌櫃果然不是普通人，這還沒怎麽着呢，就對上了偵緝隊。
好家夥，這兩個人從哪裏冒出來的？
剛才怎麽沒發現呢！
雅間門口，被黑洞洞的槍口指着，三人果斷投降。
那兩個突然跳出來的家夥，神色冷漠之極，眼神中也沒有一點溫度。
繳械之後的，兩人直接壓着賈隊長三個進了後院。
直到身影消失，孫掌櫃才飛快站了起來，不停催促蔡水根：“水根，快！快去憲兵司令部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