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宸回去的時候,染白正懶洋洋的側靠在榻上看書,紅衣如血,映着窗外冰天雪地,見他回來,她放下書牽起他的衣袖,漫不經心:“先生去哪了?”
“和他們說了些話。”他低聲。
“和我說吧。”染白喔了一聲,半勾着薄唇笑,“我都聽。”
“阿白。”
“嗯?”
“新年快樂。”先生捏了捏她的臉,溫聲道,眉目清輝柔軟。
“先生也是。”
這一年的除夕,終于可以好好過了。
時至晚上的時候,外面大雪紛飛,夜色寒涼,大家都坐在閣樓中包餃子,地上鋪了毛絨絨的毯子,直接坐着也不覺得涼,說說笑笑,吵吵鬧鬧,聲音傳出去很遠。
染白什麽也沒有說,隻是盤腿坐在先生的旁邊,銀發懶懶垂在身後,松倦散漫,側眸看着他,桃花眼中融融笑意,眼尾風流薄情,眼神卻專注一人。
墨辰即使看不見,也知道她一直在看他:“有什麽好看的?”
“看不夠啊。”染白撐着下巴。
旁邊的封落應厲等人簡直沒眼看,抑揚頓挫哇哦個不停,哄笑起伏。
“别鬧先生。”染白瞥了他們一眼,不鹹不淡的說了一句,不容置喙。
“知道了知道了,隻要殿下才可以鬧先生。”鳳凰的羽毛都快要藏不住了,尾巴悄悄露出來。
染白挑眉,也沒反駁,懶洋洋的晃着先生的衣袖:“要做什麽?”
“給你捏個小狐狸。”先生白衣雪袖,腕骨冰涼如玉,弧度精緻,手也是極爲修長的,骨節如竹,用面粉捏了一個活靈活現的狐狸。
染白伸出指尖戳了戳那隻小狐狸的肚子:“然後一口吃掉。”
“都給你吃。”
“别捏的太好看。”染白說。
“好。”
先生從來不問她爲什麽,所有的結果都是無條件的縱容和答應。
染白低低笑了一聲,靠近貼着他耳朵說:“不然怕舍不得吃掉。”
燈火融融,夜色沉沉。
鳳凰歪倒在一旁:“今年的除夕要一起吃餃子呀。”
餃子已經煮好了,封落嘴饞,偷偷嘗了一個,燙的原地蹦迪,靈魂出竅。
意汐面無表情的啧了一聲:“活該你。”
同樣是貓妖,還是它成熟穩重。
染白是無所謂的,隻要封落不偷吃先生給她包的餃子,她還可以和顔悅色同封落說話。
冥把桃花酒從樹下挖了出來:“都喝不喝?”
“喝啊!!”
“喝!”
“我也要!”
先生拿了兩個酒杯放在面前,親自給染白倒滿,晶瑩剔透的酒水映襯着指節雪袖,含笑道:“阿白。”
他生了一副好嗓子,嗓音低沉缱绻,融化了一整季的雪水:“同先生醉一場?”
“好啊,不醉不休。”染白應下來,接過了先生手中的酒,和他碰了下杯,仰眸一飲而盡,烈酒直灌喉也不覺得灼。
酒水入喉,轉而空杯,先生性情溫良,喝酒的時候卻不見得,他愛烈酒,愛暢飲,愛一切無拘無束,逍遙自在。
“來來來,一起喝。”封落叫道,“宿主,先生。”
所有人一同碰杯,酒映燭火。
長明不滅。
這杯酒。
敬未來。
願長歡喜,願無憂愁。
到了最後,誰都喝醉了,還在碰杯,倒下一堆,十二點的鍾聲如約響起。
又是新的一年啦。
大家都在。
“殿下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呀。”
短短四個字,其中對于他們而言蘊含的究竟是什麽,難以言述,刻骨銘心。
染白難得端正說了一句:“新年快樂。”
後來封落他們還在吵吵鬧鬧,染白拉着先生走出了閣樓,就坐在庭院的台階上,擡眼可見高空。
雪花細細碎碎,如同一副畫卷,随風飄散。
“敬先生。”染白酒量不好,平日裏不怎麽放縱飲酒,這次卻醉了個徹底,還擡起手腕和墨宸碰杯,喝酒幹脆利落。
庭院不比閣樓中,天氣寒涼,雪還在下,先生将白色外裳披在了染白身上,白裳紅衣相互映襯,溫柔也熱烈。
他将酒一飲而盡,聲音在寒風中:“辛苦阿白了。”
“不辛苦。”染白側眸看他,定定說了一句。
染白此人,感情内斂,理性如一,真正在意的從不宣之于口。
自那日重逢,也表現得平靜。
她從來不問先生這些年在哪,爲什麽不見她,爲什麽會突然出現。
像是先生也不會問她後來的那些年是怎麽過的。
答案很重要嗎?
隻要彼此在。
一切都值得。
“先生。”染白輕聲叫了一句,尾音因爲飲了酒的緣故,慵懶又沙啞。
他嗯了一聲,回應她。
“我好開心。”她看着他,伸手指着自己,忽然就笑了,桃花眼泛起風流情,醉意纏綿,映着他的眉眼,是一抹雪色,某一瞬間眼神也能直白到幹幹淨淨,指尖抵着自己,一字一頓,“我真的,好開心。”
一句話,就讓墨宸心軟的一塌糊塗,心中的山高水遠日月星辰,最後全都化作了一個人,他擡起手指,輕撫殿下眉目,勾勒着她的模樣,輕聲說:“先生也很歡喜。”
那是阿白。
是阿白啊。
他不知什麽算人類的感情。
可他知道她遠比生命與山河重要。
染白長久的凝視着他,在天色和雪色的人間,最終将杯中酒一飲而盡,烈酒滑過喉嚨,像燒着一把烈火,燎原之火,勢不可擋。
連血液都在沸騰叫嚣。
壓抑的、極端的、融入骨血性命的情感山呼海嘯,她面上卻不動聲色,早已學會理性和克制,然後,天羅地網,一擊必中。
她說過的。
這一次。
她一定要他。
賠命也要。
“先生,我們來打個賭好不好?”
“賭什麽?”
“就賭輸了的人,必須答應對方一個新年願望。”
染白緩緩道,桃花眼似笑非笑,深情薄情交織,深不見底,令人輕易窺不見其中的情緒,仿佛深海,将人吞噬。
“先生敢嗎?”
“有何不敢?”
“我賭半個時辰後,月亮會出現。”染白随意掃了一眼夜空,說。
“那我賭不會出現就是了。”先生語氣平和,比碎雪溫柔。
明天晚點更,晚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