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嗤笑,寒風碾碎。
場面過于震撼,江湖至今還從未出過這麽驚心動魄的事,武林大會上所有英雄豪傑怔住,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誰都沒有發覺那人是什麽時候離開的,箫聲的旋律仿佛還回蕩在耳邊,聲聲催人淚。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
聽風就是雨。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
一腔熱血變成了莽撞無知。
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
滿腔自以爲是的正義害了他人一生。
總是藏在暗中的少年僵硬抱着劍,默默紅了眼眶,垂眸看着自己腕間的紅繩,眸光碎裂。
馮悠悠雙腿一軟,踉跄跪在了漫天飛揚的白紙中,瘋癫去撕那些紙,好像隻要撕碎了,就看不見了,就可以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梁均尚一張張的白紙看完,鮮血淋漓的血字燙的他指尖都在發顫,他這才知道,自己究竟錯的有多荒唐,心底泣血,他顫抖着将白紙貼在心髒的位置,整個人都墜入了深淵。
良久,他才起身,拿起旁邊的劍,一步步走向馮悠悠,眼睛赤紅,滿是殺意。
“馮悠悠!”梁均尚一字一頓,恨不得将馮悠悠千刀萬剮緩解心頭之恨:“你怎麽敢……怎麽敢?!”
絕音閣是無辜的,根本沒有害死他的父母,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神醫谷,他當成妹妹的人知道這一切卻一直在瞞着他,而他。
殺了自己最愛的姑娘的全家,把絕音閣當成仇人。
馮悠悠吓傻了,狼狽跪在地上抓着梁均尚的衣角,“我不知道,均尚哥哥,我也沒想到會變成這個樣子!”
“你不知道?”梁均尚冷笑:“你哪裏是不知道,分明是甘願把自己蒙在鼓裏欺騙所有人來滿足你的欲望!”
“我真的不知道,我做這一切,隻是因爲喜歡你啊!梁均尚我喜歡你!我喜歡你好久了,你爲什麽隻看得到彥白就看不到我,是我一直在陪着你啊。”馮悠悠淚眼朦胧,仰頭看着梁均尚,越說越委屈不甘。
“你的喜歡讓我覺得惡心。”梁均尚面無表情,劍刃對準馮悠悠:“你欺我騙我,神醫谷害死我父母,你拿什麽喜歡我?我甯願從來沒有遇到你!”
馮悠悠被這些話刺的體無完膚,呆呆傻傻。
“你怎麽不去死?!”
梁均尚一想到自己曾經做的一切,竟然都是一場誤會,他所有的恨,所有的掙紮都成了一場笑話,他親手毀了他和彥白的未來!就恨不得一劍殺了馮悠悠,曾經十五對馮悠悠下手的時候他還不以爲然的維護馮悠悠,原來這種憤怒隻有落在自己身上,切身體會才知道有多疼。
“梁均尚你怎麽能這麽說我!你知道我多喜歡你嗎?我這麽這麽努力就是爲了能和你在一起!”馮悠悠猛地尖叫。
她居然還說喜歡他。
她明明知道真相,一個字也不肯說,居然還有臉說喜歡他。
梁均尚握着劍的手都在顫抖,毫無預兆的真相将他的世界撕開了一個鮮血淋漓的口子,呼啦呼啦灌着冷風,一片黑暗,颠覆了所有認知。
“馮悠悠!我殺了你——”梁均尚怒吼,渾身都在哆嗦,目眦欲裂,舉起劍狠狠往馮悠悠身上斬下。
馮悠悠險之又險的躲開,不敢相信梁均尚真的要殺自己,她大聲嗚咽,惶恐害怕,終于嘗到什麽叫做代價。
最後還是神醫谷谷主攔住了梁均尚,才沒有讓馮悠悠命喪黃泉。
梁均尚怒擊攻心,手中的劍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徹底昏死過去。
路玮踉跄追出去,拼命想要抓住女孩的一截衣角。
前方的人終于停住。
“白白……”他紅着眼睛看着背對着他的身影,薄唇翕動,艱難吐出曾經溫柔念過千百次的稱呼。
他到底都做了些什麽!
他明明可以救她的,卻親手把她推了下去!
“白白,你看看我。”路玮顫抖着說:“我錯了,我錯了,對不起,是我糊塗,都是我的錯。”說着,他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淚流滿面。
風聲吹過少女的衣角,黑白相映,她轉過身來。
眉眼波瀾不驚。
眼神曆盡千帆。
“路大哥。”
路玮又哭又笑的點頭,他擔不起這一聲路大哥,他做錯了事,再也不能挽回的事。
他又想起了那一夜。
她來找他,他當時真的滿心歡喜,就跟做夢一樣。
她說。
“我隻有你了。”
“有路大哥在我就安心。”
她還跟他說。
“感謝你在這一刻,真的想要幫我。”
“你以後若是不想幫我了,我也沒有怨言,直接跟我說就好,不用騙我。”
那個時候,他聽着隻覺得荒唐又心疼。
他怎麽會放棄她呢?
卻沒想到。
一語成戳。
路玮今日,終于明白了那天晚上,彥白跟他說的最後一句話的含義。
可是當時的他不懂。
如今懂了,無濟于事。
“我不怪你,隻是失望。”染白安靜道,嗓音很淡,聽不出什麽特别的情緒:“你不幫我,人之常情。可你爲什麽要害我呢,明知道會發生什麽……”
她似乎真的有些不解,最後一句話更像是喃喃自語,茫然又輕,帶着某種天真的困惑。
路玮淚流滿面,心髒抽疼,鋪天蓋地的愧疚和悔意将他包裹的密不透風,無法掙紮,隻能在窒息中淪陷。
話音落下,染白眼中毫無波瀾,冷漠到令人發指。
“從今往後,到此爲止。”
“不要、不要……”路玮顫抖着哀鳴:“别這樣,我錯了,你再給我、給路大哥一次機會,求你了。”
“我不知道是你,馮悠悠騙了我,我一直以爲晶幽草是她摘的,我如果知道,如果知道,一定不會這麽做……”
“不重要了。”她說:“過去的事早就過去了,我已經忘了。”
她今天來這裏,是代表彥白,那是彥白心底燃燒成灰無法宣之于口的呐喊,混合着尖刺鮮血淋漓的咽下去。
“不會的!沒有過去!”路玮不停的搖頭。
“彥白已經死了,她沒有路大哥,她的路大哥死在了二十一歲。”
“不——!”
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路玮想要伸手去抓住女孩的衣角,最後兩手空空,什麽也沒有抓到,那人離開的毫不猶豫,背影孤挺堅韌,再也不是當初軟軟糯糯叫他路大哥,說長大以後要嫁給他的小姑娘。
他是最有希望把她拉出深淵的人。
卻成了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