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大哥？！”馮悠悠愣住。
那人白衣清俊柔雅，站在崖邊，寬大的衣袍被風吹的鼓了起來，緩緩轉過身來，正是路玮。
“路大哥，你怎麽在這裏？”馮悠悠不可思議，走過去。
“我怎麽放心你。”路玮看着她，輕聲說。
“路大哥，我可以的，你不用這麽擔心我。”雖然嘴上這麽說，馮悠悠心裏還是暖了起來，路大哥果然是關心她的，馮悠悠下意識忽略了其他不對勁的地方。
“我當年大病一場，醒來的時候，你一直守在我身邊，我很感動。”路玮站的筆直，深深看着馮悠悠，眼角眉梢掠上一抹柔和，語氣像是有點懷念：“當時你還傻得什麽都不肯說，就是爲了不讓我擔心，如果不是我從下人口中聽說你爲了找到晶幽草九死一生，你就真的把這麽多苦都一個人咽在肚子裏了。”
路玮醒來第一眼就認定馮悠悠救了他，馮悠悠沒有反駁。
至于下人自然是她故意的，直接說不如聽到更加震撼人心，隻要給點銀兩收買就好了。
馮悠悠抿了抿唇，笑道：“我還記得，我當初就是在這裏，差點滑了下去。”她随手指着斷崖山的一個方向，“幸好我有路大哥庇護，才活了下來。”
路玮順着馮悠悠指的方向看過去，眼瞳漆黑，語氣無波無瀾，輕飄飄的。
“可是斷崖山上沒有晶幽草啊。”
忽如其來。
平靜的話。
毫無預兆的借着山風的力道落在耳邊，馮悠悠僵住，不明所以，“路大哥，你在說些什麽？”
“斷崖山上根本沒有晶幽草。”路玮臉上平時的溫和笑意在這一刻蕩然無存，他一字一頓的重複，大吼：“你還想騙我到什麽時候？！”
馮悠悠吓了一跳，腦袋幾乎亂成漿糊，手足無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麽意思。”
“你是怎麽做到對着一個從來沒來過的地方說的那麽深情的？”路玮冷笑，“你到底有哪一句話是真的！”
“路大哥！”馮悠悠狠狠哆嗦了一下，尖叫：“我說的都是真的啊，你忘了當初了嗎？當初我守在你身邊……”
“你還敢跟我提當初？”路玮勃然大怒，一貫溫潤的外表都因爲暴戾的憤怒而顯得有些猙獰，“馮悠悠你怎麽敢！”
斷崖山料峭，風聲呼嘯凜冽。
天邊傳來回聲，凄厲無比。
“晶幽草……根本不是你采的，是彥白。”說到最後，聲音已經開始劇烈地顫抖了。
再一次聽到彥白這兩個字，仿佛中了某種魔咒，一直被詛咒，一件件事情被揭開，馮悠悠受不了的歇斯底裏的尖叫，拼命否認：“不是！不是！”
她想要去抓路玮的衣袖，讓他看看她，淚流滿面：“你忘記我們的過去了嗎，我沒日沒夜守在你身邊，我那麽擔心你。”
“這就是你直接認下了彥白付出的理由。”路玮慢慢安靜下來，隻覺得眼前的人變得無比陌生，就跟從來都沒有了解過一樣，眼中劃過一絲自嘲。
馮悠悠哭着搖頭，哆哆嗦嗦的哽咽：“我沒有，路大哥你不是聽下人說了嗎？他們都知道的！”
“是啊。”路玮平靜應了一聲，在馮悠悠微微亮起光的眼神中，譏諷道：“下人多容易收買？你知道我去找誰了嗎，我找到了當年在山莊的下人，隻要給點好處，他們什麽都說出來了。”
馮悠悠傻呆呆的頓住。
“我說我大病初愈，你爲什麽要遣散山莊的下人，重新安排新人，原來是爲了封口啊。”路玮越說越心疼，臉色也越發蒼白：“彥白一身血踉踉跄跄遞出晶幽草，你就是這麽做的……你就是這麽做的！！”
他暴戾嘶吼，狠狠瞪着馮悠悠。
馮悠悠幾乎覺得路玮下一秒會直接殺掉她。
她已經找不到理由反駁了。
因爲路玮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事實，不給人絲毫掙紮的餘地。
大腦完全空白，馮悠悠茫然的看着路玮，心死如灰。
“馮悠悠。”路玮說：“你真惡心。”
最寵她的，一直默默付出的，這麽多年的大哥哥，如今跟她說。
——你真惡心。
話音落下，路玮冷着一張臉，毫不猶豫的甩開馮悠悠，大步下山，活像身後有什麽髒東西。
隻剩下馮悠悠一個人站在山上，眼淚幹涸，眼睛酸痛的厲害，已經哭不出來了，她麻木的站在那裏，怎麽也想不通事情爲什麽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她以爲隻要她足夠努力，小心翼翼的守護好這個秘密，就永遠不會有人知道。
原來偷來的到底是偷來的……不！！
高山上回蕩着尖銳而扭曲的尖叫聲，馮悠悠閉上眼睛捂着耳朵，她不允許！
這一切明明就是她的！
她的！！
路玮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路府的，暴怒之後的大腦是一片空白，經不起任何思考，可是心底的疼痛卻一直在蔓延，疼啊，真疼啊。
他把自己關在房間酗酒，濃烈嗆人的酒味彌漫在空氣中，仿佛這樣就可以麻痹自己，不去思考這荒誕又荒唐的一切。
喝着喝着，一滴淚毫無預兆的砸落下來。
路玮從來不懷疑馮悠悠救了他。
并且深信不疑。
從病魔中睜開眼睛的那一刻，看着疲憊趴在旁邊的嬌小身影，從那一眼起，路玮就發誓，一定要讓馮悠悠過上最幸福的人生，因爲她值得。
直到那日事端發生，數百人死于彥白手下，夜裏少年出現在路家。
路玮認識他。
是十五。
少年以前常常跟着馮悠悠，路玮自然認識他，他太沉默了，從來也不出彩，幾乎會被人忽略，隻是浚州的時候，路玮不曾見到過少年，還有些驚訝，沒想到會出現在路家，納悶的時候，那人擡起冷冰冰的精緻眉眼，一雙眼眸如死水。
少年說馮悠悠在騙他。
路玮聽到之後覺得荒唐，馮悠悠怎麽可能騙他？
但對方太過神秘，讓他大可以試一試，說完就走了，看樣子是和馮悠悠分開了。
種子一旦種下就很難忽略，路玮本來隻是想問問，馮悠悠答不上來，他随口試探一番……得到的結果，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