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來……停下來,梁均尚!”
她渾身都在顫抖,手在不停的哆嗦,如此狼狽地跪在梁均尚腳旁,哭着問:“你瘋了嗎!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
梁均尚露出了一個譏諷至極的笑來,一腳将彥白踹開,“我一直都很清醒。”
他俯下身來,輕聲說:“你知道嗎?當年我的父母就是這麽死的。死在堂堂絕音閣閣主的箫下。”
彥白目眦欲裂,驚雷貫穿了身體,她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也終于明白眼前這荒誕的一幕到底是爲什麽。
梁均尚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從來不提父母,她害怕觸到梁均尚的傷心事也從來不說。
萬萬沒想到……
萬萬沒想到。
“這中間一定有什麽誤會,我父親不可能亂殺無辜……”彥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昔日一個個同門慘死在刀劍之下,她瘋了一樣,抓住了梁均尚的衣擺苦苦哀求。淚流滿面,看不出任何屬于新娘的風光,嗓子已經嘶啞,“停下來……求你了。”
她穿着婚服,跪在他腳下的樣子太狼狽。
“誤會?”梁均尚冷笑,溫柔跟她說:“你知道我等着這一天等了多久了嗎,從跟你第一次見面開始,我恨啊,我好恨啊。絕音閣閣主多風光啊,怎麽會平白無故記得死在他箫下的普通人。”
彥白呆呆看着他,眼中的光熄滅,絕望死寂。
她不敢相信,這是梁均尚。
“帶下去,壓入地牢。”梁均尚轉身冷淡道,握緊了手,手背青筋暴起,克制隐忍到極緻,才維持住冷酷模樣,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
那一日,
絕音閣挂滿紅綢,貼滿喜字,新娘鳳冠霞帔。
都被鮮血染紅。
慘叫聲響徹了一整夜。
血流成河。
絕音閣上上下下數千人,隻留下了彥白一條命,被人關押在不見天日的地牢中。
至此,
彥白成爲了絕音閣的遺孤。
一大門派一夜被人滅門,這樣的消息傳出去,整個武林都驚動了。
梁均尚在這個時候主動站出來。
拿出了絕音閣和血宿宮勾結的證據,證明絕音閣死有餘辜。
江湖正道中人,最忌恨與邪教爲伍,鐵證如山,但凡是個英雄好漢,都以絕音閣爲恥,就算是見到絕音閣故地,也要吐上兩口吐沫再離開,沒有人同情慘遭滅門的絕音閣,甚至還指指點點,說他們活該,死有餘辜,和邪教勾結就應該落得這個下場,不得好死。
梁均尚隐藏了彥白還活着的消息,他殺了彥白全家,唯獨留下了一個彥白。
因爲……舍不得。
即使梁均尚再不想承認,也不得不承認,他對彥白下不了殺手。
他也曾痛恨這樣的自己,痛恨明明彥白父母害死了他的全家,他還要對仇人的女兒動了恻隐之心,甚至……動心。
因爲無法接受,幹脆避而不見。
彥白被關在偌大空曠的地牢中,周圍永遠是一片黑暗,沒有任何聲音,也沒有一個人,每日除了定時定點送飯的人,彥白什麽也看不到。
這樣的安靜真的會把人逼瘋。
彥白起初還歇斯底裏叫梁均尚出來見她,後來喊破了喉嚨也得不到回應,她又恨又怕,哭了無數次,分不清白天黑夜,她最怕黑了,如今卻要一個人待在這種地方,彥白也動過輕生的念頭,到底是恨意占據了上風。
她無數次鮮血淋漓的發誓。
就算是活成狗,也要活下去。
活着,才有機會報仇!
彥白在一個人忍受着難堪的黑暗和死寂的時候,不會知道在外界,絕音閣已經成了千夫所指的存在。
變故發生在後來的一天。
在漫長的看不到光的囚禁中,前來送飯的人被替換,是秋姨潛了進來,彥白又哭又笑,又驚又喜,所有的無助和恨意在那一刻終于有了依靠。
“秋姨……我以爲你死了。”她哽咽道,由于太長時間沒有說話,聲帶都變得嘶啞難聽。
“傻孩子。”秋姨一如既往的揉了揉她的頭,她和過去不太一樣,一頭烏絲變成白發,面容滄桑,起了皺褶,還有一道長長的疤,再也找不到曾經半分第一美人的模樣,唯一不變的是她對彥白的那一份溫柔:“是秋姨來晚了。”
那日大婚,由于絕音閣外部發生了件事,秋姨前去處理,還沒來得及喝上喜酒,她自然是舍不得錯過彥白的大婚,用最快的速度處理完就趕了回來,誰知道回來後,血流成河,秋姨僥幸逃了出去,費盡千辛萬苦才找到了彥白的藏身之所,找到機會劫獄。
“秋姨帶你回家。”她說。
“秋姨……絕音閣……”
秋姨沒有說話。
沉默代表了一切。
“我知道了……”彥白喃喃自語,眼中支離破碎。
她們在逃出去的路上被人發現。
橫在面前的少年修長,黑衣冷漠,手中持着一把長劍,腕間還系着紅繩,一雙烏黑的眸子看着她們。
是十五。
少年身後,
是馮悠悠。
…
春光明媚,桃花芬芳。
山莊中。
雅閣偌大清冷,以淡雅的素色爲主,空氣中殘留着血腥氣,混雜了一股子的藥味,下人從外摘了許些鮮花插在青花瓷瓶中,沖散了幾分嗆人氣味。
陽光從外照射進來,稀稀疏疏的落在躺在床榻上的姑娘身上,蒼白如雪,瘦弱的一折就斷,小貓一樣昏睡着,姑娘面前懶懶散散靠着一位年輕的公子,擡手用折扇輕敲着少年的腦袋。
少年揉了揉頭,娃娃臉鼓成包子,還是被藥味嗆得苦兮兮,仍然有些驚奇在山上轉了半日有餘,真讓他們遇到了一個驚喜來:“公子你是怎麽知道真的有人?”
“我這今日總是心神不甯,若不找到點什麽,心裏空落落的。”褚舟止單手支着漂亮額角靠在那裏,惬意閑散的看着床榻上蒼白的人兒。一襲紅衣潋滟,從暗紅換成了明紅,身上還透着沐浴後的淡香,邪肆妖冶,象牙折扇不緊不慢的在手中扇動。
“……”允習臉色一言難盡,忽然,褚舟止低喃了一句。
“害羞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