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雪驟然崩塌間,發出轟隆隆的聲響,暴風挾裹着茫茫雪色直沖而下!
“大人!”耳邊是急聲厲喝。
染白一個人躲開并非難事,可身邊卻帶了一個顧驚羨,又需顧及這人性命,一時間連動作都緩了片刻,在大雪坍塌壓下的前一秒,她将人死死按在懷裏,也無暇顧及力道輕重,飛速向後撤去!
顧驚羨生而爲了戰場,舔慣了刀尖上的血,什麽傷都受過,卻是第一次被人以完全控制的姿勢護住,令人不适又怪異。
他甚至能感受得到那人身上冰涼的體溫,竟比這嚴冬還要寒上幾分,心跳聲是古怪而緩沉的節奏。
這是進京之前,唯一的機會。
這樣一個念頭清醒的浮現在心中,他右手緩緩攥緊了方才生生從囚牢上拔下來的箭鋒,力道中的幾乎刺破骨髓,在極度的冷靜陰沉下,無聲思考着怎樣才能直接劃破面前的人的喉嚨。
雪崩之際,視線幾乎被茫茫冰雪盡數侵占。
染白似是不慎踏空,帶着顧驚羨從山地上滾落,在兩人從山谷上沿着陡峭坡度向下滾下的時候,四周白霧茫茫,衣擺糾纏在一起。
在那瞬間的時機,一直安靜如雕塑般的西濬将領驟然有了動作。那一直隐在寬大衣袖下的右手不知何時竟已鮮血淋漓,青筋凸起,一道寒光乍現,沒有任何餘地的直逼染白喉嚨!
可在那寒光映入眼底的一瞬間,染白的反應出奇的快,是在戰場上養成的警惕性,不惜用手臂擋住了那箭鋒,在尖銳前段刺破肌膚的一刹那,她眸色幽暗又詭谲,重重一腳直接把人狠狠踹了下去,單手生生掰斷箭鋒。
周圍松樹高挺,枝頭壓着堆雪,料峭又寒冷,地面上鮮血淋漓。
将軍從容松散的站起身來,一手拍了拍戰袍上沾上的雪花,愈發顯得薄涼的高高在上,她打量了眼手上粘着血的箭鋒,低笑出聲,隻可惜那笑意冰涼又血腥的毫無溫度:“顧将軍長本事了,真了不起。”
“不比大人。”顧驚羨被踹在雪地中,寒意寸寸侵襲,他緩緩張開右手,手心血迹模糊,他卻似絲毫也不疼般,那張臉冰冷又陰骘,透着無畏生死的平靜,擡眸看着染白,從下颚到頸線的弧度分明。
一聲嗤笑。
染白居高臨下的站在顧驚羨面前,目光從上到下的将這位昔日意氣風發的西濬将軍打量個遍,定格在那張冷峻精緻的臉上,還殘留着傷,視線往下滑落的時候,可以看到深藍色領口下隐約露出的傷痕,觸目驚心,透着令人淩虐的欲望。
她定定看了兩眼,然後慢條斯理的俯下身來,蒼白修長的指尖挑起了顧驚羨的下巴,不輕不重的捏住,迫使着他擡眸仰視着她,殷紅薄唇半彎起妖冶又攝人的笑,慵懶聲線從唇齒間萦繞而出,帶出了幾分耐人尋味的暧昧:“顧将軍這張臉……”
“不用來以色侍人,可惜了。”她輕飄飄的說。
以色侍人本身不是什麽好詞,若是放在顧驚羨身上,那便是格外明顯的羞辱。
顧驚羨不習慣仰視他人,更何況是現在被迫擡頭,見将軍紅衣墨發,站在風雪中,聽到那句暧昧不清的話後,他睫毛微不可察的顫了一下,遮住了陰沉沉的眸光,絲毫也沒惱怒,無波無瀾的接話:“沒想到東崚将軍還會對我這張臉感興趣。”
“天下皆愛美人,我更甚之,有何不可。”染白慵懶懶的笑,疏狂又邪肆,分明是輕佻又浪蕩的話,可從她口中說出,滿滿都是倨傲的驕矜,她手指緩緩摩挲着顧驚羨的下巴,指尖下的觸感不似尋常那般粗糙,反倒是有種說不出的冰涼細膩,她手指往下滑落,風流又散漫,薄唇幾乎是貼在了顧驚羨耳垂上:“遇到顧将軍,我更像做個俗人。”
任是顧驚羨再如何千算萬算,也絕不會想到眼前的東崚戰神會對他存了這般的心思,還如此明目張膽的說與他聽。
那樣暧昧的距離以及逐漸落在腰間的手所帶來的陌生觸覺讓他渾身繃直,又無法避開,一字一頓幾乎是緊咬着牙擠出來,壓着沉沉的冷意:“放開。”
“我若是不,以顧将軍現在的手段,又能奈我何?”染白反問,是惡劣到極緻的言語,又被她以懶散口吻說了出來。
話雖難聽,
确是實話。
即使是染白現在在這裏動手,
憑着顧驚羨那雙廢掉的雙腿和拿不了劍的左手,又能如何。
顧驚羨是左手練劍,倘若是右手,大概還能好些,隻不過沒有倘若。
“将軍還會對我一個階下囚動了心思?”顧驚羨右手反複攥緊,指骨泛白,冷嗤了聲,平靜又死寂。
“世人都說西濬顧驚羨善于排兵布陣,是天生的将軍。”染白笑,意味難明:“可我怎麽瞧着,顧将軍是個美人。”
言語中的隐晦之意,顧驚羨聽得懂一二:“你故意和軍隊走散,是爲了說這些?”
“我是來跟顧将軍做筆交易。”她紅衣戰袍,談笑風生,那雙桃花眸上挑間似是含情,卻又暗藏着魑魅魍魉,将人吞噬。
顧驚羨臉上絲毫表情也無,“我不認爲我有任何交易能跟你做。”
“你有。”将軍身上淡涼冷香萦繞着淡淡的血腥味,打在了顧驚羨的衣襟上,“這張臉足矣。”
顧驚羨沉默又漠然的看着她,眉目籠罩着化不開的陰雲戾氣。
“顧将軍用臉讨我歡心,我許你在東崚國都安然無恙。”
“這筆交易如何?”
等顧驚羨到了東崚京城,會直接關押在刑部大牢,那些人想從他口中得到些東西,就會用刑,沒有第二個結果。
染白提出來的交易,顯然誘人。
顧驚羨沒有說話,染白也不急,耐心到了極緻,靜靜等着獵物上網,指腹在顧驚羨薄唇上擦過,薄軟的觸感讓她輕輕撚了撚指尖。
那樣輕佻又暧昧的動作讓顧驚羨一僵,平生第一次如此被人輕薄,還是曾經與他齊名的東崚戰神,他眉心終于皺起,流露出兩三分壓抑的陰沉:“不需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