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承傑心中絞痛,看着那殿中溫暖貴氣的一幕,又看到自己此時的狼狽不堪,更覺得刺眼,他嘶喊了一聲,将長劍從雪地中拔了出來,“爲國之根本,誅殺甯白!”
公主站在高台之上,無動于衷,隻是很薄淡的笑了下。
四面八方。
忽然湧來千軍萬馬,是幾乎踏平了皇宮的陣仗,将劍尖對準了甯承傑!
少年将軍自兵荒馬亂中來,白衣如雪,纖塵不染,在深夜中清貴鋒利的很,手持一把長劍,寒光凜冽間殺出一條血路。
而另一方,
甯梏之率軍而來,邪肆也淡漠,顯出冷酷矜貴的氣質,看向甯承傑的目光,似笑非笑的令人看不真切,似乎糅雜了輕嘲意味。
場面一度颠倒。
甯承傑被圍困中間,手腳都是冰涼的,大腦完全空白。
不過瞬息間的局勢轉變。
怎麽可能……
怎麽可能!!
直到甯承傑帶領的所有人全部成爲劍下亡魂,橫死皇宮,而甯承傑也被生擒,再無反抗之力。
太子被人壓着肩膀,狼狽跪在地面上,仰頭看向公主時,隻看到了那紅衣如血的色澤,鳳凰圖騰神秘而尊貴。
甯承傑不甘心的閉了閉眼,仰天嘶吼了聲。
甯白!
從一開始,
就是甯白!
公主居高臨下的看着那一幕,很輕描淡寫的移開目光,饒有興緻的看着哆哆嗦嗦的皇上,薄唇半勾起邪佞弧度。
“父皇。”她笑着,不蘊含絲毫溫度:“太子這是,謀反啊。”
不輕不重的話落了下來,皇上猛地噴出一口鮮血,徹底暈了過去。
染白輕聲:“謀反,可是重罪。”
深夜森寒,冷風呼嘯。
空氣中殘留着血腥味,紛紛揚揚毫無止期的雪,像是下了一場盛大的潔白葬禮,祭奠着人間慘劇,一幕幕悲。
少年白衣,那一抹雪色淩冽如冰雪,紮眼的很。
公主紅衣。
高高在上。
今夜的京城,
注定是一個不眠夜。
所有勢力,重新洗牌。
太子甯承傑試圖在流放途中劫走罪臣。
太子冒天下之大不韪謀反夜逼皇宮。
太子造反失敗現被關押。
如今朝堂由熙昭長公主一人主持大局。
黑雲壓境,
風雨已來。
後來。
皇上震怒,下令廢太子,貶庶民,壓天牢,終身囚。
往日人人尊敬的太子,今時也不過落得這麽一個下場。
而太子身邊的人,也沒有一個好下場。
錦家全部被流放邊境,據說錦仲得知真相,在知道錦爍天不是自己嫡長子的時候震怒,不顧流放途中拿鞭子生生将錦爍天抽個半死。
原本已經從天之驕子淪落這樣的地步,卻意外得知自己的身世竟然隻是一個悲慘的庶子。
錦爍天心中的絕望可想而知。
林佳韻最終被放走,身影無蹤。
當初狸貓換太子的小妾在錦仲知道真相之後便徹底失寵,又淪落邊境,生生堕落成軍妓。
暗中和太子串通一氣的花琪也免不了一死的下場。
皇上重病。
太子被廢。
朝堂中人心各異。
卻一一被熙昭長公主以冷血無情之手段狠狠鎮壓。
故铮國一百七十二年冬。
皇上下诏,主動退位,親封熙昭長公主爲一國之君。
自此,
故铮迎來新的國度。
女子爲君,多荒唐?
可事到如今,卻無一人敢有意義。
謀反一事,
熙昭長公主護駕有功,京城紛亂她一人鎮壓。
朝堂上的勢力被染白一次次清洗。
少年将軍錦堯、八皇子甯梏之、年輕狀元郎林永、禦史大夫趙盛、太尉賀允,劉禹将軍等等……
幾乎所有位高權重之人,
全部站出來支持熙昭長公主封君。
公主爲君。
是人心所向。
故铮國一百七十二年冬。
熙昭長公主登基,主宰一國上下,成爲故铮曆史上第一位具有傳奇色彩的帝王。
其運籌帷幄之策略,狠辣冷戾之手段,無不令人折服。
可真正的事實……
半月前。
太子逼宮謀反那一日。
深夜凄厲,大雪紛飛。
皇上因過度驚吓而昏迷,再度醒來的時候,是在子夜。
他慢慢睜開眼睛,眼前晃過一道又一道的重影,模糊不清,那殷紅色澤像極了暗血,下意識地讓皇上瞪大了眼睛。
“父皇醒了?”公主單手支着白皙額角,手指纖長,長睫懶懶垂落在眼睑處遮住那雙眼睛,倒是隐沒了幾分鋒利,卻在掀開眼眸的時候冰封寒潭,危險之至,她就那樣看了一眼皇上,語氣淡淡的,似笑非笑。
皇上死死掙紮卻無能爲力,眼前仿佛還倒映着幾個時辰前的那血腥的一幕,頓時驚怒萬分。
“這做人啊,總要學會審時度勢。”染白很無所謂的笑,慢條斯理的,那身紅衣幹淨如初,并未濺上絲毫鮮血,她俯視了天子:“太子謀反,理應重罰。”
“父皇說呢?”
輕描淡寫的一句反問,卻如冰錐般狠狠砸在皇上心中,他嘴唇都在打顫,語調也是極度的不平穩,顫顫巍巍的擡起手,一點點伸在半空中,指着染白:“……大、大逆……”
可惜他并沒有說完這句話的機會,站在一旁的暗衛直接上前一步利落冷酷的卸了皇上的下巴。
“父皇還是聽話的好。”染白無動于衷,指尖輕輕敲擊在桌面上,發出空靈的聲響,一聲又一聲,在這深夜令人毛骨悚然,她言語很淡,不輕不重的戲谑,又暗藏殺機:“究竟是想主動退位做一個太上皇,安安穩穩過好下半生,還是……”
她停頓了下,在皇上驚恐憤怒的視線中,繼而慢條斯理:“同外面那些人一同欣賞下黃泉景色?”
昏暗的夜色,
公主神情深不可測,漠然肅殺。
所以後來,
便是如今。
登基大典那日。
皇宮中整頓一新,假山遊廊,明黃琉璃瓦,雕梁畫棟金碧輝煌。
錦堯進來時,看到宮女正在低頭恭敬給公主穿衣。
“我來吧。”少年将軍一如既往,恰似初見,總是一身雪衣,幹淨雅緻,比那冰雪還要清透上三分,清冷說了一句,走上前去。
宮女不敢耽擱,應了聲是,退下了。
染白站在那裏,似睡非睡的慵懶模樣,在聽到少年聲音後,稍微勾起纖薄唇瓣。
少年将軍主動拿起擱置在紫檀木托盤上的凰裳,白皙指尖輕輕掠過,動作溫柔雅緻的給女孩穿衣,梳妝。
血紅凰裳,鳳之圖騰。
錦堯親手爲公主戴上九儀鎏珠天子冠,嚴正而肅穆,少年手指白皙修長,指尖掠過那白玉般的免流,看着鏡中倒映着的女孩容顔。
十二道冕旒遮住了女孩的眉眼,可以看到弧線精緻的下颌,少年彎起眼眸,眸中淺笑癡迷:“很好看。”
公主站起來,慢條斯理的轉身,看着少年清隽眉眼,懶懶調戲了句:“公子更好看。”
…
金銮殿外,
九九八十一道台階。
血紅身影,
一步步走上去。
大雪初霁,獵獵生風。
公主站在最高處,血衣凰裳。
半遮住容顔,窺探不出其中情緒,那雙桃花眼睥睨衆生,如這世間最暗沉的深淵。
君臨天下。
百官之首,
少年白衣,清冷雪色,衣袖間淡雅梨花紋,亦如初見。
微仰着眸,比世人深邃漆黑上三分的眼眸似潑了濃郁清墨,倒映着公主的影子,隐隐虔誠癡迷,是藏在最深處病态的偏執。
公主是神明。
錦堯此生。
心甘情願臣服歸屬于殿下。
願做殿下不二之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