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個人自出生時便可以選擇一生平安順遂,無憂無慮,那沒有人願意跌落在萬丈深淵中掙紮,嗎深陷于肮髒泥潭中打滾,于黑暗中求生。
他曾經是錦府的庶子。
未曾入家譜,不曾被賜名。
通常來講沒什麽庶子會像他幼年時的地步,被侮辱、被虐待、被踐踏、在偌大丞相府中輕賤到甚至比不上一根草。
包括錦堯現在看似風光霁月,芝蘭玉樹,可在那一身白衣之下卻藏着無數傷痕。
沒有人會想知道他究竟是怎麽活下來的,也許在那樣的環境下他也應該爛透了,開到荼蘼的花,有什麽資格渴望救贖。
可他偏偏貪戀他的光,不擇手段抓住也好,傾盡一切留下也罷。
染白回來的時候,最先迎來的便是少年的擁抱。
“殿下。”雪衣少年斯文淡雅的擁住她,軟乎乎像是讨好般的輕咬了咬女孩下颌,動作纏綿黏人的很,“我想你了。”
一回來自己家養的小公子就這麽黏,染白笑了一下。
公主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漫不經心的把玩着少年的長指,指尖下的骨節冷硬分明,碰起來的時候很是舒服。
“你不是喜歡古琴嗎,本殿今天在拍賣行上看到,正好送你。”
錦堯任由着公主把玩着自己的手,很聽話的點了點頭,在靜了少頃的氣氛中,清雅低聲:“殿下,我會去軍營。”
很突兀的一句話,甚至是毫無預兆。
引得公主的動作一頓,擡眸瞥了他一眼,那樣的目光很淡,看不出什麽神情。
“爲什麽。”染白語氣問的平平淡淡。
參軍?
錦堯以前從來沒跟她提過。
“如果是這樣,殿下會有用到錦堯的不是嗎。”少年彎了彎眸:“軍營中有我恰好認識的将領,不需要勞煩殿下。”
公主靜了兩秒:“你不必如此。”
“可錦堯想爲殿下做一切殿下需要的事情。”少年笑意清淺雅緻,那雙眼睛比常人漆黑三分,原是透着鋒利的銳,可是在公主面前卻收斂的幹淨,隻顯得格外乖巧。
染白看着他,目光很深,一貫窺不見情緒,并沒有說話。
“殿下是清冷天上月,熠熠生輝星。”錦堯眸中一泓月色清淺,倒映着公主的模樣,似是碎成了無數溫柔的影子,壓抑着最深處黑暗而病态的癡迷,偏執到扭曲的戾,不讓染白看到絲毫,“殿下是神明。”
永遠刻在心上三寸的神邸,永恒不滅。
“公子,有沒有人告訴過你。”染白輕輕笑了一聲,不蘊含什麽溫度,那樣的語氣平靜,是高高在上的矜貴和掌控一切的風輕雲淡:“當你把一個人當作全部的時候,是走向毀滅的開始。”
“那便徹底毀滅吧。”他說:“是我心甘情願。”涅槃重生是想要的伊始。
公主白皙冰冷的指尖輕扣桌面,發出不輕不重的聲響,模樣冷靜,深不可測,“你給本殿一個同意你入軍營的理由。”
他一字一頓,病态的虔誠:“錦堯願成爲殿下手中最鋒利的刀,爲殿下所向披靡。”
“這是我的理由。”少年輕笑,纖軟薄唇落在女孩耳側一個輕吻,似一片梨花輕落:“殿下覺得,夠嗎。”
染白指尖微用了許些力道,扣住他手腕,直接送上沉默也冷戾的吻,在血腥味彌漫的深吻間,公主隻說了一個字,是一個答複。
“夠。”
…
信上是關于京城皇權紛争的動向。
錦堯數年來處心積慮的活着,從不是白活。
他曾救過一名軍将,是爲他自己準備的另一條路。
錦堯曾經認爲,退路從來不會隻有一條。
可從病态而偏執的愛上公主的那一刻起,
他知道,
不會再有任何退路可言,
他親手将自己推上了一條絕路。
他知道她的野心和抱負,她想要,那他給。
——他願成爲她手中最鋒利的刀,爲她所向披靡。
皇宮。
女孩子纖秀白皙的雙手交疊在一起,支着弧線漂亮的下颌,長睫半遮住清軟眸光,幾次瞥向那一盞始終安然擺放的琉璃燈,微微鼓了鼓臉頰,指尖安靜點着香囊。
“這燈有那麽好看?”清冽磁性的少年音由遠及近的落下,挾裹着幾分似是而非的笑意。
甯梏之下巴點了點琉璃燈的方向,啧了一聲,也沒看出來什麽神奇之處,也不知道他家甯予安到底喜歡這一盞燈什麽,那麽寶貝。
甯予安避重就輕,沒有回答剛剛的問題,她眨巴下細密眼睫,“最近上朝還是那件事?”
甯梏之垂眸扯了下領口,慵懶懶靠在旁側的軟榻上,嗯了一聲,回想着朝上的一幕,眯了下眼眸,“已經定了,短時間内沒什麽事。”
甯予安有注意到短時間那三個字。
大抵以後有的折騰。
…
五月初五。
端午節。
吃粽子賽龍舟成了這個節日中最熱鬧的事情。
甯予安一早便拉着侍女羅瀾興緻勃勃的從皇宮中出去,在熙熙攘攘,熱鬧非凡的長安城内亂逛。
屬于盛世的繁華絢爛在這個京都中一覽無餘。
“公主,前面是望月湖,有關于賽龍舟的比賽。”侍女小聲說。
女孩子眨巴下眼睛,興緻很高:“看看去。”
甯予安來到望月湖畔,可以看得到周圍裝飾的繁榮熱鬧的一幕幕,鑼鼓沖天。
賽龍舟的比賽還沒有開始,不過負責舉辦賽龍舟的人率先說明赢了是有禮品相送的。
是一個很好看的小物件。
甯予安盯了盯,沒移開目光。
望月湖旁是一家酒樓,因爲今日是端午的緣故,生意格外火爆,包廂已經沒有多餘的了,這還是提前預定的結果。
修長高挑的青年懶懶斜靠在窗旁,矜貴又禁欲的很,不經意間的垂眸,剛好可以看得到望月湖畔旁站着的那纖秀漂亮的身影,軟萌得不行。
鳳箫指尖微微一頓。
小姑娘側對着他,剛好可以看得到白皙側顔,線條優美分明,目光盯在那賽龍舟的獎品上,看樣子很喜歡。
他輕輕笑了一聲,從喉嚨深處發出的音色又蘇又磁。
“夜拂。”鳳箫眸色深了些,那雙狹長的丹鳳眼漾開細碎的微光笑意,仿佛沉溺在星河之中,口吻淡漠的吩咐:“你帶夜臨他們去參加賽龍舟的比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