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中,
鳳箫長指很明顯的頓了一下,那雙淩厲狹長的丹鳳眼直直看向對面聲源傳過來的方向。
清甜微軟的聲線落下來,和那夜在長安街道上無措落下的謝謝二字重疊在一起。
鳳箫舌尖輕輕抵着上颚,俊顔噙着似是而非的笑意,一身清貴風流。
嗯……
是她。
價格已經炒到了三十四萬兩。
他開了口:“四十萬兩。”
聲音憑空落下,甯予安微微蹙着秀氣眉梢,在靜了兩秒之後,蓦然睜大了眼睛。
女孩子沉默,沒有再加價。
雖然說她喜歡這一盞琉璃燈,可是上次這人畢竟扶了她一把,如今公子喜歡,她又怎能再争。
琉璃燈最終被鳳蕭拍下。
拍賣會結束的時候,是半個時辰之後。
甯予安從包廂中出來,準備回皇宮。
可是還沒有走出拍賣行的大門,忽然被一個下人追上,客客氣氣的叫了一聲:“小姐。”
叫她?
甯予安微微停住了步伐,側過眸來,溫婉又優雅,不失疏離。
“小姐,這是我們少主送給您的禮物。”下人誠懇将那包裝精緻的禮盒雙手遞給女孩。
甯予安微怔,她垂眸看了一眼那低奢漂亮的禮盒,心中大抵猜得到是什麽了。
“我與你們少主素不相識,怎能收他的禮。”女孩聲線溫軟好聽,但其中屬于皇室的疏冷貴氣卻一分不少。
很明顯地拒絕。
姑娘矜持有禮,落落大方:“替我謝他好意,請回吧。”
下人明顯爲難,想起自家少主的死命令。
就在甯予安要轉身離開的時候,
卻忽然間聽到那輕磁悅耳的聲音,糅雜着幾分玩世不恭的笑意,又格外扣人心弦。
“姑娘留步。”
甯予安身形一頓,她微轉過身來,剛好可以看到從實木樓梯上不緊不慢走下來的貴公子。
一身黑色錦服鑲繡銀白紋路,顯出冷酷色澤,束着男人芝蘭玉樹的身形,冷然的矜貴感。
不曾被面具遮掩的容顔鋒利而俊美,似最完美的藝術品,像神明。
是他。
甯予安隻看了一眼,便認出面前的修長男人究竟是誰了。
她眼睫輕顫了下,半遮住溫軟眸光,“公子何事?”
“琉璃燈還請姑娘收下,便當是我送的見面禮了。”鳳箫眉眼間流轉着幾分慵懶淺笑,斯文又禁欲的很,隻是莫名帶着點不好掌控的邪性。
他色澤殷紅漂亮的薄唇輕啓,咬字間萦繞出清透音色,似沉浸在清酒之中。
“九公主。”
那樣的聲音扣入心底,女孩微紅了臉,矜雅又溫軟,那雙原本漂亮的杏眸像是下了一季江南淅淅瀝瀝的杏花春雨。
她克己複禮,咬字清晰,是真正的大家閨秀:“抱歉……”
拒絕的話尚且未曾說完整,鳳箫了然,輕描淡寫的打斷,“我與周老将軍有些交情,本想今日拜訪周府,總歸要送禮的。”
他似笑非笑,邪肆又佞然的腹黑:“公主不收,總要代周老将軍收下吧。”
周老将軍是甯予安的外公。
女孩子看着面前的青年,短暫遲疑了下,微微颔首。
“予安替外公先謝過公子。”
“不必如此生疏。”鳳箫漫不經心的走近,暗袖劃過空氣的弧度似風,“鳳某素來聽聞九公主之名。”
他勾起纖薄嫣然的薄唇,斯文又雅緻:“今日一見,榮幸之至。”
甯予安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也沒聽過那樣一副好嗓子,說出來的一個字又磁又撩,給她的感覺像極了夏夜貪吃不小心偷飲了一壺酒,醉得朦胧懵懂,連心跳也加快上幾分。
“甯予安。”姑娘向來是個矜持含蓄的姑娘,對待外人從來克己複禮,疏離有度,這是她第一次帶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私心,鬼使神差如此認真的說自己的名字。
女孩子那雙清澈琉璃眸倒映着君的影子,眉眼溫潤絕美,纖軟唇瓣一張一合間,嚴肅無比又鄭重其事的,帶着不自知的奶萌,“予你心安的予安。”
“寓意真好。”青年輕眯着深邃潋滟的丹鳳眼,輕笑:“鳳箫。”
他說:“鳳凰于飛的鳳,執一人吹箫的箫。”
鳳箫。
定遠侯府世子。
最尊貴的嫡長子。
甯予安微微退後了一步,白皙耳垂氤氲着漂亮绯紅,溫度微燙。
“我先走了。”她低聲,很輕:“世子再見。”
鳳箫眼角眉梢勾着清冽邪異的弧度,說了兩個字:“再會。”
直到看着女孩子的身影在視線中消失不見,鳳箫才收回了目光。
他眉目清隽斯文,糅雜了點星辰的邪,輕輕歎了一口氣,如落葉歸根般的缱绻呢喃:“真可愛。”
月亮掉到他懷裏了,墜着皎皎溫柔的清光。
是他的幸運。
沉寂數年的心跳因爲長安十裏長街燈火輝煌,女孩跌在他懷裏那一瞬間如枯木逢春的劇烈跳動從來騙不了人。
他會留下他的月亮,擁抱她。
旁邊的下人心中默默壓着驚悚的感覺,他們世子竟然誇一個女孩子可愛!
遠離了女孩子這種生物數年,甚至厭惡到因爲曾單單被觸碰衣角直接扔了整件衣服的人竟然誇一個女孩子!
下人咽了咽口水。
忽然覺得他們未來世子妃有望。
鳳箫沉吟了下,淡聲下令:“去拜訪将軍府。”
他看中的姑娘是大家閨秀,優雅矜持。
需要徐徐圖之。
…
公主府,
梨閣。
隻少年一人,白衣如雪,飄渺的不真實。
那人寄來的信件,錦堯之前不曾理會。
隻是現在……
錦堯擡頭看向書架上他已經翻閱無數遍的兵法典籍,得益于若幹年前一次偶遇饋贈。
他知道他的情感很淡薄,沒什麽喜歡的。
世人皆知他鍾情梨花,其實并非。
隻是一種習慣罷了。
不管是古琴還是兵法,也一樣,養成了習慣,便沒有再戒掉。
隻是在遇到了公主之後,
一切都變得更加索然無味。
他的世界隻有她。
所以她想要的。
他給。
天際又見夕陽,暮色漸重。
他垂眸看完了信件,漠然着精緻眉眼,将那一封信折疊起來,然後放在燭台旁,看着雪白信紙被一點火苗吞噬殆盡。
錦堯從前不是夢浮生的琴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