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靜靜的聲音,甚過寒潭冷寂,就那樣波瀾不驚的落下。
可卻讓錦仲完全失态,他反應極快的收回了手,看了一眼那被踹開的門,不動神色的笑:“殿下,你怎麽過來了。”
錦堯是背對着染白,他沒想到染白會來,唇畔勾起的病戾弧度瞬間收斂,再看上去時仍舊是一副清冷矜貴的模樣,仿佛剛剛那笑意隻不過是錯覺一場。
公主并沒有回答錦仲的問題,場面一度僵持冷寂。
錦仲将手收攏在衣袖中,甯白會爲了錦堯來,這件事情确實出乎錦仲的意料,現在又很難收場。
“抱歉,剛剛和公子起了一點小争執,讓殿下見笑了。”丞相笑道:“既然是殿下的人,那我當然是不會動的。”
錦仲不可能讓他人知道錦家和錦堯的關系,否則錦家的面子簡直要被人放在腳底下踩了,他皮笑肉不笑的看向那雪衣身影,心底忽略掉剛剛那一瞬間的毛骨悚然,“公子,對不住了。”
“錦仲。”染白不輕不重的開了口,語氣冷冽壓迫:“有些人能動,有些人……你不該動,也動不起。”
這“有些人”是誰,錦仲心知肚明。
這件事情不能牽扯太深,否則很容易将陳年舊事爆出來,而且錦仲也不打算因爲錦堯和染白起争執,他壓下心底的緩沉,沉穩斯文的說:“殿下這是什麽話,公子與我無冤無仇,我怎麽會冒犯?”
“錦堯。”染白根本沒回應錦仲的話,就這麽輕描淡寫的忽略了過去,桃花眼瞥了一眼少年,然後轉身往書房外走去,語氣平淡:“走了。”
丞相眼睜睜的看着那兩個人離開了書房,他咬着牙,心底怒氣翻滾,
書房中燭火昏暗,砸東西的聲音劃破了夜色。
四月的天,降了夜色,風意微寒,不知哪裏來的梨花香,融在了清風中,若有若無的萦繞在空氣中。
染白不緊不慢的往前走着,容色冷淡的令人捉摸不透情緒。
少年跟着公主,那一身雪衣在深夜中很是紮眼,一身清貴,他有一雙看起來很漂亮很乖巧的眼睛,左眼角下方點綴着一顆暗紅色的淚痣,天生一副美人骨,一颦一笑皆絕色。
而在此刻,他對染白彎眸笑了笑,那顆淚痣灼灼潋滟,“多謝殿下。”
染白側目,在少年臉上停留了一瞬間,視線漫不經心又極具侵略性,從那雙眼睛滑落,“不必。”
她說:“本殿從不平白無故救人。”
無論出于何種原因,這樣一句話還是落在錦堯心中,漾開名爲愉悅的漣漪。
就這樣往前走去,染白忽地停住腳步,很忽然而然又令人猝不及防的說了一句:“陪本殿出去走走。”
這一句話不是詢問。
是命令。
錦堯微怔了下,在夜色中看着公主随心所欲的神情,也許是一時興起,也許是随口一說,總歸沒有太認真。
錦堯沒有拒絕,更不會拒絕。
京城。
一向繁華。
燈火輝煌的長安街道,似乎在歌頌着錦繡盛世。
車水馬龍,熙熙攘攘。
人間煙火,溫吞世俗,也不過如此。
錦堯同公主在這街道上走着,因爲夜晚人多又不能走散的緣故,兩人之間的距離很近。
憑借着染白和錦堯的身份單單出現在這裏,确實會引起人流轟動,所以公主直接挑了兩個面具。
錦堯偏眸的時候,可以看得到少女紫衣,風華絕代,銀白冰冷的面具遮住了容顔,隻露出一截弧線漂亮的下颌弧線,他眸中藏着說不清道不明的偏執癡戀,隻倒映着公主一個人的影子。
這樣的目光過于灼熱,公主又是那般敏銳的人,所以錦堯很快收回了視線,看向遠方。
其實這個地方,錦堯已經生活了十七年。
但是從來沒有認真看過一次,甚至是冷淡的厭煩感。
雖然說這一次也不曾認真看,畢竟他的眼中隻容得下那一道身影了。
可是錦堯卻無端感覺往日冰冷的長安城,在同公主一起走的時候,變得溫暖很多。
那一條長安街道似乎永無盡頭,延伸向遙遠的地方,在視線中越來越虛無。
如果可以的話,
錦堯希望這一條路走的再長一點,再長一點……
染白隻是漫不經心的走着,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麽目的,清冽又散漫的很。
兩人衣袖偶爾被輕風拂起,于半空中糾纏在一起,又轉瞬分開,似梨花撫月。
街道兩邊是各種各樣的小鋪商販,叫賣的聲音回蕩在空氣中,十分喧嚣,人間煙火氣息彌漫。
“公子小姐,買點東西嗎?”年過八旬的老婆婆佝偻着腰,笑得那雙飽經風霜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和藹熱情的問。
染白向來對這樣的人間煙火沒有任何興趣,直接走過。
錦堯看了一眼,那是女孩子才會喜歡的毛絨寵物。
僅僅一眼,少年收回了目光。
染白帶着夢浮生的小公子來到了一家戲樓,挑了間上等的包廂。
“想聽什麽戲。”公主恣意慵懶,眸也不擡的問。
小公子很是輕緩的眨了下眼睛,纖長細密的睫羽顫動了下,輕聲:“錦堯都可以,聽殿下的。”
既是如此,染白便點了兩場戲,讓下面的人去安排。
堂堂長公主親自來戲樓聽戲,招呼的人簡直誠惶誠恐,受寵若驚,不敢含糊的去安排,警告唱戲的人今天有貴客,務必拿出最好的狀态。
這是三樓的包廂,是戲樓中最好的角度,從這個方向剛好可以看得到台上人唱戲。
戲幕起。
男生扮女相,融一身粉墨的戲子衣袖輕舞,咿咿呀呀的唱,戲音回蕩在戲樓中。
染白微靠着椅背,聽的漫不經心,随意側眸看了眼台上的場景。
“殿下喜歡聽戲嗎?”少年親自爲公主斟了一杯茶,動作雅緻,行如流水,看向樓下一幕,眸光微暗。
“尚可。”其實不是很喜歡,隻是染白感覺錦堯應該感興趣,那她就給了。
“殿下若是喜歡……”公子雪衣,如玉清貴,如修長墨竹,風骨天成,對女孩彎了彎那雙漂亮深色的眼瞳,左眼角下一顆朱紅色的淚痣潋滟,“錦堯願爲殿下一人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