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藍溪恍然間回想到今日所思所想,忍不住啼笑皆非,又酸澀萬分。
原來……
從一開始,
就是她低估了那少年的感情。
烈火即使燃燒殆盡,可在那一望無際的荒野中也依舊生生不息。
隻是當顧藍溪終于爲這一份感情開始震驚的時候,
爲時已晚。
幾天後的畫展,
染白還是去了。
這是一位在國際上很知名的藝術家親自舉辦的畫展,确實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染白對藝術略微有點興趣,至少現在是有的。
大抵即使沒有那一張票,她也會自己買。
但是江予言好像比她還要想得清楚。
畫展上來的人并不少,偌大而幹淨的空間中,在牆壁上挂着各式各樣的畫。
畫風溫柔而細膩,浪漫又多情,注重了每一個細節,從每一方綿綿不斷的延續着感情。
很完美。
染白是一個人來的,她不緊不慢的走在畫展中,沿着牆壁上的一幅幅畫往前走去,偶爾側眸瞥向牆上的畫。
“你喜歡什麽樣的,周先生愛風景,愛山水,畫風格局溫柔細膩又大氣斐然。”畫展的工作人員在給染白解釋,伸手指向牆上的畫,聲線輕柔:“比如這副……”
染白有一搭沒一搭的聽着,最後一直蘊着韻律的步伐忽然停在了一副畫前,微微擡了擡白皙下颌,淡聲問:“這幅畫怎麽買?”
那畫的一場深海暴風雨,暗沉的夜色中,搖搖欲墜的船隻,風雨掀起萬丈波瀾,驚濤駭浪,世界仿佛在傾覆。
工作人員也看向那樣的一幅畫,愣了愣之後,很抱歉地說道:“這一副畫剛剛被人看上了,已經定了下來。如果你喜歡類似的,我可以給你找其他的。”她看了看四周,“對了,比如說那副……”
“不用。”工作人員還沒有說完,染白就已經拒絕了,很平靜的态度,也看不出來什麽喜歡或者說是感興趣。
工作人員點了點頭。
女孩垂眸,“我自己看看。”
意思很明顯。
工作人員明白,先行離開。
沒有想到在一個拐角處忽然間撞上了一個人,在擡頭間,眼底劃過了一抹濃墨重彩的驚豔。
那青年眉墨如畫,氣質清貴,一身君子端方,風光霁月的氣質。
“我能問一下,她剛剛是看上了那幅畫,對嗎?”時清詞聲線低緩,語氣清冷。
工作人員下意識的點了點頭,“是……是的。”
“謝謝。”時清詞很客氣很疏離的道謝,“那這幅畫,送給她吧。”
時清詞來這一次的畫展,隻不過是因爲染白而已。
剛剛那一副畫是他買的。
早就猜得到染白會喜歡,從買的那一刻就是打算送給染白。
卻在無意間正好看到了少女和工作人員交談的畫面。
既然如此,
不妨現在直接送出去。
工作人員隻感覺有些臉紅,低聲應道:“好的。”又忍不住小小的八卦了一下:“這位先生,她是你的女朋友嗎。”
時清詞難得會回答一個陌生人的問題,聲線斯文矜貴:“還沒追到。”
那就是承認喜歡了。
工作人員在心中不禁感歎了一句。
她轉身去找染白,走回原先的位置,索性少女并沒有走遠,所以工作人員很快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這位小姐!”她趕忙追了上去:“請您等一下。”
染白淡漠偏眸。
工作人員笑着說:“剛剛那幅畫,您還是可以要的……因爲這幅畫的主人,想把它送給你。”
“誰?”
工作人員下意識的轉身看去,然後指着那個方向,“就是那位先生。”
染白看了過去,宛若冰雪般的眸光撞上了遠處那清隽出塵的身影。
時清詞回以淺笑。
…
兩個人沿着畫展展示的方向并肩走在一起,但是中間隔了一拳的距離,并沒有任何實際上的接觸。
染白問,打破了寂靜:“怎麽買它。”
“感覺你會喜歡。”時清詞回答的很淡然,微微一笑,風度翩翩:“現在看來,我想得沒錯。”
染白微微靜默了下,遙遙看着那一副深海的畫。
也許……
也不是很喜歡。
兩個人之間有很久沒有像是現在這個樣子,氣氛平和的走在一起了。
也許藝術很容易令人甯靜。
也不知道是從哪一句話開始,他們又一如往常般交談起了關于作畫的問題,就好像一切仿佛昨日般。
不知不覺間,
兩個人走到了畫展中一間半開的房中。
房間中站了很多的人,前方是一張梨花木的桌子,散發着實木的清香,上面放着文房四寶。
有一位莫約古稀之年,白發蒼蒼的老人正站在桌面,手持着毛筆在紙上寫字。
驚歎贊美之聲不絕于耳。
在房間的牆壁上都挂着毛筆字,頗有幾分傲人的風骨在其中,每一份字皆不一樣,看得出來是出自不同的人之手,但寫的确實不錯。
這裏是可以自己上前來寫,如果寫的很好就會作爲展示挂在牆上,算是一個很友好的事情。
在藝術造詣方面,染白很自然的從作畫的話題跳躍到寫字上,其實隻不過是在看到這一副場面後的無心一提:“我記得你會寫毛筆字。”
在之前,
她在時清詞家裏有看過。
其實這樣的人很象是從古墨畫中走出來的貴公子,也很适合生活在古代。
時清詞稍微怔了下,旋即嗯了一聲,漆黑眼瞳仿佛蘊着沉睡的夜空般,深邃又靜谧,有星星點點的光漾在其中:“給你看看?”
“不用。”染白是沒想這個的,所以很快拒絕。
但是醫生輕笑,說沒關系。
他磨墨,從旁邊執起毛筆,一系列的動作直到在宣紙上落筆的那一刹那,皆行如流水,蘊含着說不出來的美感。
有種清貴而斯文的潑墨感,是風輕雲淡的冷然優雅。
這樣的從容和風度,
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而時清詞隻是在宣紙上寫下了很簡單的兩個字。
隻有兩個字。
——【鞠白】
風骨絕佳,仿若天成。
他的字,同他此人如出一轍。
染白低眸,看了看那上面寫的字,舌尖很輕的抵着上颚,并沒有在第一時間說些什麽,而是靜了少頃之後,才說:“寫的真好。”
這是任何人也無法否定的事實。
時清詞莞爾,溫良如玉,說:“真正好的是在寫你的名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