暈染開絕豔的死亡的玫瑰,驚心又蠱惑。
他甘之如饴。
“别忘了我。”他的氣息擦過,将女孩籠罩,附在染白耳邊,輕聲呢喃了一句。
“砰——!”的一聲。
是匕首猛然重重砸落在地面上的聲音,在這樣寂靜黑暗透不出光來的暗室中放大了無數倍,幾乎貫穿耳膜。
“你在做什麽?”
啞而冷靜的聲線突兀響起,空冷無波。
手中匕首被人打落,墨離衍指尖在一個瞬間發顫。
醒了!
她怎麽可能醒?
紅衣少女直起身來,白皙手指擦過了唇瓣上的血迹,淡漠看了一眼,盯着墨離衍,又冰又冷的問。
“如你所見。”良久,墨離衍壓下心上翻滾着的情緒,平靜的說了一句。
仿佛這一切隻是一件小事。
僅此而已。
染白輕呵一聲:“是嗎?”
她要下來,卻被新帝扣住了手腕,墨離衍無暇顧及其他,咬牙低聲,說服染白。
“我在給你解控心蠱,你忍一下好不好?很快就過去了,你以後再也不會受控心蠱的控制。”
染白垂眸瞥了一眼帝王扣在她腕上的那一隻手,蒼白的毫無血色,幾乎是半透明的顔色。
而那手腕上,是深刻驚心的刀痕,還滲着血。
染白很平淡的說不好,然後迅速撕開自己的衣擺一角,要用紅綢将墨離衍的手腕包紮起來。
但是被墨離衍躲過去了。
他将手負在身後,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嗓音逐漸趨向寒冽:“控心蠱越早解了對你越好。我沒有害你,你信我一次。就這一次,行嗎?”
墨離衍感覺染白不同意,是因爲不相信她,他試圖說服染白。
可染白不同意,是因爲……
“那你呢?”少女冷着側顔,咳嗽了兩聲後,銳而鋒利的問。
這一個問題,
讓墨離衍微微怔了下。
“我?我……沒事。主要是在給你解毒。”
染白幫着着墨離衍回答了她所問的這一個問題,字字誅心:“你會死。”
墨離衍沉默了下來。
他根本沒有在乎自己的生死,隻是在想,
早知道藥效就應該下的強烈一些,防止染白醒過來。
時間不多了。
這一切必須在一個時辰之内完成。
他要給染白解了蠱毒,要讓控心蠱徹底湮滅。
他想讓他的意中人,
一世平安,一世順遂,一世無憂。
活得長長久久,潇灑恣意。
但是染白不同意。
墨離衍很清楚染白的性格,她如果堅持不同意這件事情,那就沒有任何可以改變的餘地。
午夜時分,是一天的結束,也是一天的開始。
墨離衍能感覺得到他的視線在逐漸清明恢複,他修長冷白的手指輕擡,扯開覆眼的雪色绫緞。
在一片死寂的安靜中,他很忽然的開了口:“我平生從未開口求過人。”
染白指尖微頓。
“這一次,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染白看到年輕的王那一雙狹長淩厲的眼眸,似是深不見底的深淵,蘊了無數涼薄和危險,此刻倒映着她的影子。
他說:“算我求你。”
他背脊線條筆直孤挺,那一張沒有了雪色白绫遮掩,驚鴻一現,神明也似的容顔,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深不可測,清絕冷傲。
當初林家滿門抄斬,九族連誅的時候他未曾開口向墨擎蒼求過一句;當初墨擎蒼無情賜死他母妃的時候,他未曾開口求過一句;當初那些人奉皇命,挑斷他手筋腳筋的時候,他也沒有開口求過一句;當初與謝錦書相遇,那小公子碾壓着他指骨笑着說救他的時候,他還是未曾開口求過一句。
數年來,
被誣陷,被折辱,被踐踏,他不在乎。
數年來,
哪次不是殺機四伏,九死一生,他從始至終不提求字。
是因爲他知道,他明白,他清醒。
是因爲他冷靜,他理智,他驕傲。
這樣絕傲又自負的人。
在這樣一個寂靜無聲的子夜,以那樣平靜又矜貴的語氣來說出這個鮮血淋漓的字。
他的風骨和傲氣不允許他低微到塵埃裏,所以即使再傷,再痛,再絕望,他依舊永遠深沉,睿智,風輕雲淡。
他如今,
是那個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帝王啊。
卻愛不能,求不得。
染白靜靜聽着。
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她笑:“你是想逼我親手殺了你?”
她答應了墨離衍解毒,就等于答應了墨離衍去死。
她會欠了墨離衍一條命。
不管墨離衍說什麽,染白都不可能同意:“我不在乎死。無論你爲的是什麽,也不必如此大費周折。”
如果墨離衍有能力,
大可以直接采取強制措施。
可是他如今一邊是控心蠱尖銳兇猛的發作,一邊是失血過多随時可能處于昏迷的狀态。
根本不可能動手。
墨離衍看着給他處理傷口的染白,聲線啞的不成樣子,固執到極緻:“可我在乎。”
染白眸也不擡的淡聲回答:“我的命,我說了算。”
“隻要我活一天,你就别想用這種方式解毒。”
年輕帝王長睫微垂,眸底深處掀動着幽沉的情緒,心髒跳動的力度伴随着尖銳的刺痛,連呼吸也是難的。
他看起來很像是靜止的畫中神明,隻是眼神在微微搖晃着,眸光寸寸破碎。
染白平直問:“爲什麽控心蠱的解藥對你沒用?”
“服用了其他藥物後,發生改變。”墨離衍并沒有隐瞞,回答了染白。
染白停頓了下,若有所思:“那既然你的血可以緩解我的蠱毒發作,我剛剛又服用了你的血……是不是我的血液也可以幫你壓制?”
幾乎是在染白說出這一句話的第一個字時,墨離衍心底就隐隐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直到聽完了染白說的話,他眸色深暗,似是凝聚着風暴的深海,還不到下一秒,就已經否定的毫不猶豫:“不可能!”
染白很平靜的反問:“不試試怎麽知道?”
說完之後,還不等墨離衍任何反應,染白就已經拿起剛剛墨離衍用的那一把鋒利匕首,直接劃破了自己的手腕,割開了一道血痕,将腕間抵在了帝王薄唇邊,隻吐出一個字:“喝。”
墨離衍氣的咬牙,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從刀尖上擦過的:“沒用。你别傷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