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平生不知道這是不是錯覺,他隻知道。
這一次的局,是瑾王料定了的,且救了他。
險些背負了九死一生的罪名,萬幸最後瑾王通過各種手段來證明了他的清白,将他從牢獄中救了出來。
這一次的戰役,
隻能赢,不能敗。
否則,
他就真的完了。
未來的生死不明和眼前詭谲大局占據了衛平生絕大多數的心思,已經讓他來不及顧及衛茵雨的事情。
他首先得活着。
才能查清楚事情的真相,爲他,也爲衛茵雨報仇。
不知道究竟過了多長的時間,細雪落了雙肩,年輕瑾王一直遙望着京城中的方向,透過了那茫茫大雪,看向了一條似乎沒有盡頭的路,又像是透過這一場雪,這一條路,遙望着一個不歸人。
浩瀚天底間,山河冰封。
良久,
墨離衍才很輕,很緩的收回了眸光,長長的睫羽在眼底垂下了細碎的陰影,遮掩住了眼中一切神情。
他修長白皙的手指攥緊了缰繩,幾乎可以直接将其扯斷的力道。
沒有時間了。
他更不能一直這樣等下去。
墨離衍很冰冷很清楚的在想,
他前所未有的明白,
那個人,
不會來,
也不可能來。
墨離衍閉了下眼睛,強行壓下那占據心髒的深沉疼痛,一聲令下,淩厲無情:“出發!”
而與此同時,
在楚京城内一座府邸中的庭院内,
落滿了白雪,壓在了松樹枝頭上,偶爾有冷風拂去薄薄冰雪,隐約露出了一抹長青色,長長的冰淩墜着,寒氣刺骨。
紅衣少女倚着樹幹,散漫又不羁的坐在了樹上,血色紅綢衣擺自枝桠中垂落下來,仿佛是冰天雪地中唯一灼烈的色澤。
她神情漫不經心,眼角眉梢勾勒出三千薄涼,不蘊含任何的情感,就那麽獨對風雪,烈酒灌喉,自斟自飲,說不出的潇灑從容,卻又孤絕漠然。
而那靜穆筆挺的軍隊,最終浩浩蕩蕩的從城門中穿過,逐漸遠離了京城,身後的一切都仿佛成爲了背景闆,不斷的倒退,再倒退,遙遠的難以複加,在戾風沉雪彌漫滿天中,仿佛隔絕了另外一個世界。
墨離衍最後一次回眸,那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眸倒映着遙遠的京城,伫立的士兵,和威嚴的城牆。
蒼白又單調的色彩。
漫天雪色映入他眼底。
整個世界都是空曠的,茫茫一片,仿佛天地間再也沒有第三種顔色。
這個冬天啊,
永遠也不會是一個安甯的冬天。
前所未有的寒冷和永無止境的大雪傾覆了天地,傾覆了世界,傾覆了每一個人。
·
轉眼間一個月的時間已經過去,
烽火連天,戰事不休。
而韓國京城内,
二月天,寒刺骨。
在滿城冰雪覆蓋之中,仍可以窺得見那傾了天下的繁榮景色。
謝錦書又收到了一份戰報,他拆開看了看,神情淡淡,并沒有因爲戰報上的内容有過半分情緒波動,隻是起身,披着雪色狐裘,矜貴的去了一趟皇宮。
“他又勝了。”宮殿中,白衣如雪的貴公子輕輕一笑,端着茶杯抿了一口,眉眼如畫,語氣清雅,就那麽淺笑着看向對面的人。
染白不用看戰報也能知道結果,沒有絲毫意外的疏懶把玩着手中的戰報,紅衣似火,慵懶邪佞:“你應該早就知道。”
“是啊。”謝錦書挑眉應下,“連攻數座城池,戰神的稱呼就這麽打了下來,衛平生也因爲多次計謀出色徹底洗脫了嫌疑。這一場仗,墨離衍大獲全勝。”
染白不置可否。
“不妨就近幾日吧,再晚怕是來不及。”謝錦書給染白倒了一杯茶,從容道,雪色寬大衣袖垂落下來遮住半截精緻手腕,“公主深明大義,定不會有事。”
“姐姐!”這時,一道清冽好聽的聲音從外傳了過來,少年帝王快步走了進來,掀開了水晶簾,細碎的流蘇襯着他手指修長又飄落,骨節線條分明徑直,膚色白皙的過分。
韓尋剛剛進來,就看到了旁邊白衣貴公子,他稍微頓了下,笑着打了聲招呼:“謝公子。”
謝錦書微微颔首:“陛下。”
“母後宮中設宴,邀姐姐過去。”帝王一身錦裳華服,尊貴非凡,頗像是濃墨重彩的畫軸中鮮衣怒馬,自在逍遙的少年。
韓尋偏了下眸光,看向謝錦書,“謝公子不妨一起。”
謝錦書幹脆地應下:“恭敬不如從命。”
染白放下了手中的戰報,嗓音淡淡的先跟韓尋說起了正事,單刀直入,絲毫不拖泥帶水:“今日我和謝錦書離京,去趟連城軍營。”
“今日?”韓尋怔了下,“你們去那做什麽?時間未免也太趕了。”
染白:“要事要辦。”
韓尋沉默了兩秒,看向了謝錦書,微微擰眉,眼神不善。
“公主決定,陛下看我做什麽?”謝錦書薄唇微勾,從容淡定。
韓尋自然是不想應允的。
姐姐才剛剛回來一月左右,當時母後見到姐姐的時候都差點激動的暈了過去,結果現在又要走,他若是同意了,恐怕到時候母後知道,定是不舍,最後還要把脾氣發在他身上。
再加上他自己也不想讓姐姐就這麽走了……
染白似笑非笑:“你還怕我又跑了不成?”
少年帝王擰巴着眉毛,似乎是有些别扭,低聲:“不是……就是舍不得。”
“又不是不回來。”見新帝這副模樣,染白稍微眯了下眸,說了這麽一句話,微微垂眸,略有思量。
謝錦書在衆多皇子中選擇推韓尋上位……
可如今這朝堂上上下下,謝家可謂是一手遮天。
但按照她的計劃和利益,
不可能再任由這樣下去了。
大韓皇室,必須掌控主動權,不能受制于人。
染白漫不經心的想着,唇角勾着似是而非的笑意,瞥了一眼謝錦書,眸中的情緒意味不明。
最後,
韓尋還是無可奈何的同意了染白的決定,也拒絕不了。
在午時過後,染白和謝錦書直接前往了連城。
自墨離衍主持軍隊以來,韓國雖然占盡了先機,可還是接連退敗,搶占的城池也悉數被奪回,和染白預料當中沒有任何差别。
到達連城的時候,
已經是深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