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都已經準備好了主子接下來還要說什麽大事,卻沒想到得到了這麽一句話,他内心迷惑,試探的應下:“是,馬上就十五了。”
繼這句話之後,
書房又陷入了死寂當中。
墨離衍似乎隻是随口一問,并沒有放在心上,接下來也沒有跟清風再說關于這件事情的話,而是談起了正事。
墨烨磊出征的那天,天氣比較涼,風吹在身上也沒有多少溫度。
而那一天,
恰好是十五。
楚京中很多人送行。
那一條隊伍,幾乎排成了長龍之勢。
韓國的人都已經回去了,少年帝王畢竟是一國之君,即使很想留下卻也不得不走。
如今隻有謝錦書還留在楚國。
他站在高樓上目送着墨烨磊的隊伍離開,眼底是一閃而逝的寒光,轉而又陷入黑暗,很是淩厲。
公子一身雪衣,端的是舉世無雙之姿,最後緩步離開,卻是去往瑾王府的方向。
這一次,
謝錦書沒有任何阻擋性的,在第一時間就見到了墨離衍。
“說吧,解藥是什麽條件。”謝錦書看着走過來的筆挺身影,沒了心情兜兜轉轉算計什麽,隻是開門見山明價标碼的問。
從那一句話問話開始,墨離衍清楚了謝錦書的意思,他扯了下薄唇,輕諷道:“她告訴你的?”
“重要?”謝錦書站起身來,“做筆交易,在我力所能及的情況下,你把壓制控心蠱的解藥交出來。”
墨離衍:“不做。”
“有本事讓她自己來。”瑾王神情冷戾孤傲,唇齒間傾瀉出徹骨寒意。
“她若回瑾王府親自朝本王要,無需你插手,本王自然會給她。”
“你用控心蠱逼她?”謝錦書笑出了聲,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墨離衍居然還能因爲讓一個人回來而這樣,墨離衍爲的什麽啊。
墨離衍并不在意,“那又如何?”
“墨離衍你又想打架了是吧?”謝錦書舌尖用力抵了抵牙齒,森然道。
謝錦書不清楚墨離衍想不想,他隻清楚他現在很想。
他心情不好的時候通常隻有兩種發洩方式,
一是殺人。
而是算計人。
墨離衍屬于……第三類。
瑾王抻了下流雲黑色衣袖,淡漠着俊美側顔,“你打得赢嗎?”
謝錦書絲毫不惱,笑意溫淡清雅,拔出了劍:“打了那麽多次了,也不差這一次。瑾王若真有本事,便直接殺了我。”
墨離衍不爲所動:“殺你?有用嗎。”
初七匆匆趕回來的時候,就看到那兩個身影又打了起來,黑白分明的在半空中交織在一起。
初七:“……”
怎麽又又又又打上了?!
以前打就算了,初七還以爲這次楚京城見面總不至于再打,結果……
往事不堪回首。
不知何時,
天已經深了下來,天空邊際最後一抹微芒被黑暗吞噬了個幹淨,再了無蹤迹。
仿佛一滴又一滴的墨水無聲無息的滲透在楚京城當中,仿佛滴落在清水中,将整個京城都染的昏暗漆黑。
深夜降臨。
月上枝頭,是圓月,清冷又皎潔的,高不可攀,拂過天地。
墨離衍就站在昭雲閣的外面,長身玉立,氣質冷冽。
他雙手負在身後,微微仰着眸,凝視着夜空中那一輪新月,月色墜入他的眼底,卻打不亮那一雙墨染般深邃的瞳孔,仿佛氤氲了一層雲翳,沉冷的透不出光來,在月涼如水中湮滅了什麽不知名的情緒。
“墨離衍,在這站一天有意思嗎?”謝錦書站在旁邊,跟墨離衍杠上了,神情依舊是清雅如谪仙般的模樣,聲線也是碎玉敲冰般的清越,但就是無端讓人聽出了冰涼陰恻的意味。
謝錦書和墨離衍打完了,沒辦法隻能在瑾王府守着不走,畢竟走了就真的什麽辦法都沒有了。
雖然泠白讓他别管,
但他總不能真的不管。
大韓長公主,大韓長公主……
謝錦書在心底告訴了自己好幾遍,人情利益不能就這麽放棄。
但是誰知道墨離衍到底是怎麽想的,從結束到現在,就一言不發的站在一小閣樓前,自始至終一句話也沒說過。
硬生生站到了夜色深重,月光而上。
墨離衍并沒有回應謝錦書的話,隻是冷冷盯着那一輪新月,眼底愈發深沉,化不開的戾色交織成深淵般的顔色,沉郁又危險的。
他下颌弧線繃出淩冽的弧度,冷峻容顔不蘊含任何神情,隻是垂在衣袖中修長分明的手指卻無聲地攥緊了,很用力的攥着手心中那一個碧色瓷瓶。
墨離衍隻是想等那個人回來。
不管出于什麽原因,隻要那個人回了瑾王府,他會把解藥給她。
隻要那個人主動回來,主動低下頭。
但是他沒等到染白,卻等到了月上枝頭,是控心蠱發作的預兆。
謝錦書也看到了那清冷圓月,他沒了耐性,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來:“墨離衍,你——”
沒等謝錦書說完,瑾王已經漠然轉過身來,是高高在上的冷淡矜貴,夜色湮滅了他眸中的情緒,沉澱出冰冷深沉的色澤,似是凝了一層薄薄的冰。
謝錦書微怔。
·
楚京,
一座新被人買下來的府邸當中,
靜悄悄的,
沒有任何聲音,也沒有任何生氣。
仿佛陷入了沉睡般,死寂的沉默。
沒有點燈,一盞燈籠也沒有亮起。
目光所觸及之處,隻有沒有邊際的黑暗。
而書房當中,
籠罩在昏暗中,隐約可以透過那忽明忽暗的月色看得見一個單薄清瘦的身影輪廓,投落在地面上的影子斜長又孤寂。
是染白。
她把自己一個人關在黑暗的牢籠中,一聲不作,就坐在桌案前,背脊繃得孤挺,手中用力攥住了一根毛筆,指節泛起森冷的蒼白色澤。
一筆一劃的在雪白宣紙上練字。
每落一筆,都停頓了很長很長的時間,仿佛用盡了平生的力氣。
饒是用盡全力在克制着,但是她的指尖還是在微微發顫,因爲心口猛烈沖撞着的割血剜骨般的錐心刺痛,毛筆筆尖落在宣紙上,重重劃出了一道墨色長痕。
筆摔在地上。
她的神情隐沒在陰影中,看不清也猜不透。
【陌喻的萬賞加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