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啓磷腦海中的思緒很混亂,說到底還是忌憚,很忌憚,不敢輕易動手。
“從書房出去左拐途徑後花園,東廂房院落往後退三百米。”忽然間,一道清冽冷淡如冰雪的聲音在書房中不緊不慢的響了起來,格外的清透悅耳,像是大提琴在耳邊輕輕的拉。
“平日被搶過來的人,通常關在那。”連翊指尖在賬本上若有若無的點了兩下,他始終都沒有去看蕭啓磷,自始至終也就說了這麽兩句話,那随意的姿态像是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蕭啓磷險些沒有把佩劍直接摔在了地上,指尖狠狠一顫,看向連翊的目光中,有錯愕,有震驚,還疑惑警惕。
這人究竟是怎麽知道他是來找人的?
他似乎從來都沒有表現過自己的這個目的。
不過很顯然的是,
連翊絲毫沒有跟他解釋的意思。
蕭啓磷深深看了一眼染白和連翊,最終還是決定轉身離開,他最後說:“我和你們的目的或許一樣……玉品舟,他比許倒。”
沒有人回應他。
“另外……”蕭啓磷抿了抿唇,真心實意的道謝,認真的:“謝謝你剛才救我。”
屬于夜行衣的身影最終消失在書房中。
蕭啓磷是一個山村中的孩子,之所以和玉府結仇,是因爲他的妹妹被十分殘忍的搶到了玉府中,當時蕭啓磷不在家裏,而等回來的時候,已經看不到屬于自己妹妹的任何蹤迹了,唯獨剩下了滿屋的狼藉。
他這一次過來……
是沖動了。
想要找妹妹,想要找賬本,也想殺了玉品舟。
“好看嗎?”染白見連翊翻看着那一個賬本,不冷不淡的問道。
“不好看。”連翊答,他頓了下,有些興味的嗤笑:“不對勁。”
“嗯?”
“賬本上所進入的支出收入和庫房中所儲存的金銀财寶并不對等。”連翊慢條斯理,燭光在他眸子中印出了一條線,搖曳着,眸光忽明忽暗,色澤幽深:“少。”
賬本上的收入比起庫房裏的那些東西來講,還是少多了。
也就是說,
不僅僅是貼上紙條的東西是李兆鍵的,還有可能有更多都是。
不過……
很快就可以直接貼上封條了。
染白不感興趣的看了一眼。
賬本上所記錄的最大一筆收入,是在三年前。
那是連翊還沒有登基,先皇掌政的時候。
三年前……
原主的記憶沒什麽關于三年前的。
但是連翊知道。
他對當初的事情略有耳聞。
三年前,
在先皇越發腐敗的執政結果下,朝堂内憂外患,風雨交加。
又逢天災降世,
民不聊生,怨聲載道。
那一年,有無數因爲荒災而死去的平民。
即使先皇撥了救濟款。也沒有多少用處。
說不定多少都進了貪官的口袋中。
而玉品舟呢……
和三年前的災款有什麽關系?
連翊輕緩勾着薄唇,那弧度沒有半分笑意。
“目的達到了。”他說:“我們也該走了。”
再留下這玉府,
沒什麽用處了。
玉品舟和李兆鍵之間的關系……
啧。
染白原本就是爲了翻出這破賬本,如今找到了就沒什麽用處了。
不過連翊似乎需要。
“去哪?”悄無聲息的離開書房,染白淡淡看着帶着她往外走的連翊。
大概靜了一兩秒,借着夜風傳來了一道略微飄渺而溫和的聲音:“我回京城。”
京城啊……
連翊白日在溪水旁就曾經問過染白,将來打算怎麽辦,要不要去京城。
染白沒說話。
現在也是。
離開了玉府。
那一座知府伫立在夜色中,顯得十分輝煌而典雅。
就是不知道這樣的輝煌還能延續多久,又能存在幾日?
連翊在民間停留的日子已經夠多了,再待下去,耽誤正事。
他再不回去,恐怕朝堂上那些老臣又要鬧出什麽事來。
算算時間,
也該回去了。
“你會不會想我?”連翊偏了下眸光,他側着俊美的臉,在深夜中含笑問她,嗓音低澈而清透,如山澗中緩緩流動的沁涼的水,因爲靠近的動作,他身上幹淨好聞的龍涎香微微萦繞着。
染白撞上他視線,輕呵了聲,語氣平平淡淡:“不會。”
“真的?”聽到這個說不上,因爲也說不上意料之中的答案,連翊忍不住彎了彎薄唇唇角。
“你說呢?”染白重新将問題抛了回去,又說:“你……知道路怎麽走吧?”
連翊:“……”
“有、人、帶、路!”
聽到那溫和語氣終于有了起伏,染白勾着唇笑了。
嗯……
對于一個路癡來講認路太爲難了。
不知過了多久,
連翊平靜下來,他看着前方看不見盡頭的道路,那一線連的天空仿佛距離他們十分的遙遠,幾顆疏朗的星子很亮,落下輝芒,他在黑暗中望着前方,眸色淺淡,嗓音也淡:“你會回幕峰寨嗎?”
“你以爲我會去哪?”少女的聲音被風吹的有些空靈了。
“不知道。”連翊淡聲:“随心吧。”
“連公子……”染白笑:“那你想去的地方,是随心嗎?”
他答:“或許。”
兩個人之間的對話被淹沒在夜色下,一問一答,竟顯得格外和諧。
在深夜這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往日的繁華不見蹤影,隻餘下空曠和安靜。
唯有那兩抹身影漸行漸遠。
“你現在就回去嗎?”
連翊應聲。
“不留個離别禮物給我嗎。”染白笑吟吟的,那勾唇揚眉間,是行如流水般的肆意匪氣,語氣莫名。
連翊好脾氣的很,眼尾勾勒出幾分風光霁月,比那夜中送來的清風還要輕上幾分:“你想要什麽?”
“我要的你就能給嗎?”看着那宛若谪仙的白衣美人,眉眼深遠而精緻,勝似神邸。染白眸色微微深了些許,仿若淩晨兩點的夜色。
連翊極有耐心的答:“如果你要。”
帝王家,掌天下。
“那就先要點利息吧。”染白漫不經心的,“怕多了你給不起。”
還沒給連翊繼續說話或者詢問的時間,黑衣少女動作輕佻而恣意的扯起年輕帝王的衣領,将他往自己的方向帶來,那動作又冷又欲,勾的人心癢,隻是那眸色幾乎溢出來的黑霧卻顯得極爲危險,如同沙漠中的孤狼捕食獵物前的預警。
連翊猝不及防的俯身,被迫壓低了身形。
唇瓣擦過他唇角。
淡而冷的龍涎香靠的更近了,幹淨而好聞,鋪天蓋地的襲來包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