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肯定算不出他今天是生還是死。
因爲,拿刀的不是大師本人。
唯物主義,大師想生,監國卻會要他死。大師想死,監國卻未必要他死。
唯心主義,生死懸于他人之手,漫天神佛也休想保佑。
陸四當然不會胡亂殺人,他隻不過是想通過這個讓智能心驚肉跳的選擇題,讓大順文武明白一個道理——信别人不如信自己。
不過既然來了,陸四也不會空手而還。
所以他問大師出家人對身外之物如何看。
最終,擁有智慧的智能大師爲當地重建積極捐輸,價值差不多是他甘露寺幾年收入。
這真是和尚當了一輩子出家人,化緣了一輩子,到了卻被人家給化了緣。
甘露寺的事隻是陸四在安邊營的一個小插曲,從寺中回到安邊後,第四軍的捷報就傳了過來,稱于新興堡大破西軍孫可望部,斬殺俘虜西軍上萬,并奪取新興堡這一甯夏後衛境内的重鎮。
陸四讓侄孫義良将地圖取來,這個侄孫在他身邊也呆不了多長時間,等過完年就要去甯夏任鎮戎知府一職了。
鎮戎府雖貧瘠,人口不多,但此地乃是陝西同甯夏交接所在,地方情形頗爲複雜,尤其境内有外來教寺存在,故而陸義良任此地父母官着實也是考驗。
做得好,陸四臉上有光。
做得不好,陸四這個四爺爺肯定也跟着丢人。
陸四其實給了侄孫更好的選擇,比如在陝西境内選一富饒之地任主官,但義良自己選了鎮戎,稱願在此貧瘠苦寒之地爲四爺爺解憂,而且越是情況複雜地區也越容易幹出成績來。
孫兒如此心願,陸四當然高興,也甚是欣慰。
通州那邊一幫陸氏宗親正在禮部侍郎馮铨辦的學習班集中學習,老爹同大伯發來的書信多達十幾封,陸四卻是一封也沒拆開過,因爲他知道肯定是老爹跟大伯爲陸家人求情甚至是指責他的内容。
所以,不如不看。
不給老爹、大伯情面同時,陸四更是谕令馮铨對陸氏宗親子弟要從嚴,萬不可因爲這些人是他監國的宗親就放低要求,甚至做出違心之舉。
等西北戰事平定,陸四是要親自到通州看看馮铨辦班效果的,對于宗親子弟中能力突出者,他肯定也是要予以提拔重用的。
這倒不是家天下的觀念作祟,而是平等觀念。
舉賢不避親。
但在此之前,必須煞煞那幫陸氏宗親的心性,所謂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行營參軍、兵政府侍郎賈漢複結合各方面奏報,對當下戰事向文武衆人做了一個簡單彙報。
“花馬池西南的惠安、鹽池、陽甯三堡皆在我軍手中,由暫編第二軍的一個鎮駐守于此。”
“花馬池西北的興武營、永清、安定二堡由甯夏巡撫、暫編第二軍提督趙忠義親領本軍駐守,如此,孫、李集團想要西進靈州或竄入固原、平涼已無可能。”
陝西方面,巡撫張國柱在收到行營谕令後,已命鳳翔總兵白鳴鶴督兵兩萬,北進至陝西慶陽府同甯夏後衛交壤的要地青風峽。
雖然白鳴鶴所部有一半是西軍降卒,另一半是前番甘陝總督孟喬芳拼湊的人馬,整體戰鬥力較低,但青風峽易守難攻,白以兩萬人馬駐守于此足以封死孫、李集團南逃之路。
第十一軍提督艾能奇也出兵萬餘在青風峽西面的甜水堡、下馬關,如此,針對西軍殘餘,順軍的包圍圈已經合攏。
西線兵力以暫編第二軍爲主,計有四萬人馬。
南線由白鳴鶴部及第十一軍一部組成,計有三萬人馬。
東線左潘安第四軍、李成棟第九軍兩個軍已抵新興堡,兩軍步騎連同炮兵将近六萬人。
監國這邊又親自指揮的第二軍、炮鎮及行營重甲、羽林諸軍種,也是将近五萬人馬。
算上已從鎮靖堡出河套的高一功第一軍,用以圍殲孫可望、李定國的西軍殘部的順軍将近二十萬,而孫李集團現在兵力最多也就六七萬人,且被圍于花馬池周邊不到百裏地區,周遭要鎮關隘皆在順軍手中,即便順軍不對他們發起進攻,孫李集團也絕不可能撐到開春。
事實上西軍餘部已經開始糧草緊張,新興堡之戰的失利更是讓西軍上下好不容易鼓起來的一絲勇氣又徹底不存,此戰之後西軍上下再無人敢提反擊,而在順軍反複招降之下,不少西軍将領都已經動搖。
戰後數日,每日從西營潛逃向順軍投降的西軍士卒多達數百人,逼得孫可望不得不派出親信人馬封堵道路,對抓獲的逃兵立行斬首,這才止住了潰逃降順之風。
可如今擺在孫可望面前的并不是止住軍士潰逃,而是要爲西營餘下的将士找一條活路。
内心也實是不敢與順軍再戰的孫可望同義弟李定國商議後,由其領軍先行撤到花馬池,并沿長城諸堡向靈州進軍。李定國則率本部兵暫在鹽場堡墊後阻擊順軍,待孫可望率部至靈州後再退到花馬池。
這個計劃李定國承擔的風險極大,因爲其與孫可望分兵後本部兵連同降兵不過兩三萬人,面對步步逼進的順軍,尤其是順軍擁有強大火力的情況下,李定國很難支撐。
但是向來顧全大局的李定國毅然接下了這個墊後重任,兄弟二人互相激勉一通後,孫可望方領軍往花馬池撤去。
目送義兄離開後,李定國心中也極是惆怅,仍強撐着部署諸将,一通忙碌後已是深夜,身心俱疲的李定國方才在部将的再三勸說下往臨處處歇息。
西府的居住就是鹽場堡的玉皇閣,從堡中百姓家找的一張木床就是這位西府爺的休息所在。
李定國回來時才發現妻子劉氏竟是抱着次子嗣興在等他,桌上的飯食早已冰涼。
“夫君回來了,”
聽到丈夫的腳步聲,劉氏欣喜将懷中早已熟睡的嗣興放到床上,便要去給夫君熱一熱飯菜。
“别弄了,我先前吃過餅子了,不餓。”
李定國拉着妻子的手,看了眼床上熟睡的次子,心中有一股暖流生出,又有些心疼妻子問她怎麽不睡。
劉氏正要說話,閣外卻傳來低呼聲:“府爺!”
聲音是西府将領賀九儀。
李定國眉頭微皺,擡腳來到閣外,問臉色有異樣的賀九儀:“出什麽事了?”
賀九儀朝閣中看了眼,不敢大聲便湊近西府身邊,低語一句。
聞言,李定國心神一驚,沒來由的一痛。
竟是他的長子溥興落在了順軍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