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铨這是要幹什麽?
祖大壽、張忻等人都被馮铨莫名舉動看呆,等反應過來時那位馮學士已經帶着幾百滿洲少年奔出好遠。
“馮大人他?”
祖大壽一個激靈,趕緊朝傻站着的兒子祖澤溥、祖澤洪還有從前的舊将鄭長春、張定遼他們叫道:“快,快去助馮大人擒拿太後!”
“啊?”
“噢!”
祖澤溥同張定遼他們也反應過來,趕緊拔腿就去攆馮铨。
祖大壽隻恨年紀大了,腿腳不便,要不然一定沖在最前面。
這可是大富貴,也是大機會啊!
唉!
怎的就被馮铨想到了!
祖大壽恨極,同時也是極度懊悔太過迂腐,明明滿洲大廈已傾,上至愛新覺羅,下至普通旗人都是任人宰割,偏他祖大壽還想着皇太極當年對他的情份不願對那兩位太後動強。
結果好了,人家馮铨不想勸說了,直接改強了,這事要成了,功勞必然是馮铨的,和他祖大壽屁的關系沒有。
這讓他以後如何面對大順新君,又如何替子侄部下們謀取新朝的富貴?
不過事情還有可爲,畢竟馮铨手下那幫勞什子狗屁鐵血少年團都是巴掌大的滿洲娃,怎可能敵得過銮駕那邊仍忠于兩宮的侍衛。
關鍵還是要看他們這些“大人”的。
“戴紅袖套的都跟我走!”
漢軍副将裴國珍振臂一呼,立時上百名胳膊系有紅袖套的光頭漢子湧了過來。
漢軍有,滿洲有,蒙古有。
紅袖套,是順軍命令城中協助八旗人員佩戴的标志。
按順軍的要求,城中的漢軍和漢人阿哈一律佩戴紅袖套,滿洲則佩戴白袖套,蒙古佩戴綠袖套。
隻要戴上袖套,那就是真心降順的,生命是絕對可以得到保證的。
不僅如此,這些紅袖套在灤州城中還有一定“特權”,比如可以負責口糧的發放,腦子稍靈活一些的肯定能從中“漁利”,從而可以讓家人多得一些糧食。
爲了灤州城中的治安及和平事業,紅袖套們付出很多,也很辛苦,不少人都跟城外的大順兵建立了深厚的友誼基礎。
比如正紅旗第四參領的世管佐領滿達爾漢,這位是第一個将自己的妻子和女兒勸上馬車,并親自趕着馬車出城前往順軍大營的。
回城時,滿達爾漢不僅得了順軍給的五兩銀子賞錢,還得了兩斤豬肉,這這讓滿達爾漢感激涕零。
爲了表明自己對大順天兵的忠心,他回城後就把自己名字改爲順達爾漢,說是以後生是大順人,死是大順鬼。
當然,順達爾漢的舉動肯定會讓一些滿洲人覺得不恥,然而随着時間的逝去,絕望麻木之餘,卻是一個又一個順達爾漢站了出來。
鄭親王濟爾哈朗第一時間就得到了馮铨帶人沖擊銮駕的消息,這位鄭親王卻什麽也沒做,隻是長歎一聲,然後重新回到屋中提筆繼續寫給大順新君的“求恩疏”。
病重的禮親王代善不知道外面的事情,這位花甲老人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意,将自己從頭到尾“封閉”起來,哪怕屋外傳來他的兒媳和女兒、孫女的哭喊聲,老親王也還是一動不動躺在那。
人,活着,心真是死了。
大學士剛林知道消息時,幾個紅袖套正在他一家居住的院子裏,這位曆經太祖、太宗的老臣瞬間淚流滿面,之後卻是強打精神,目送妻子拉着女兒的手踏上馬車。
等到妻女遠去後,剛林獨自回到屋中,繼續寫他的《清太宗實錄》。
大清雖然亡了,但大清存在過。
這段曆史,他剛林有必要給後人完整的留下。
一座倒塌一半的破屋房檐下,大學士甯完我同範文程坐在那裏,二人中間擺着一張棋盤。
遠處的喧嚣叫嚷似與兩位大學士毫無關系,二人隻在那思考下一步棋怎麽走。
許久,範文程搖頭苦笑一聲:“我輸了。”
甯完我擡起滿是皺紋的老臉,定定看了眼近二十年的同僚,也歎了一聲:“你輸了,可我也沒赢。”
範文程沉默,忽的拿起棋盤上的那枚車,悠悠說了一句:“你說英親王能否過得這楚河漢界?”
甯完我搖頭道:“老帥已無,縱是過河,又哪有路讓這枚車縱橫。縱是複盤千回,終是無路可走。”
“未必,”
範文程食指輕叩那枚車,“車有價,我大清雖亡,但順明必相争,英親王若是有毅力忍耐,未必不能掃六合。”
“也許吧,”
甯完我緩緩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你我怕是看不到那一日了。”
範文程若有所思:“你準備何時走?”
“現在吧,再不走難道被人家押去北京千刀萬剮不成?”甯完我凄笑一聲,在範文程的目送下步入屋内。
範文程沒有進去,他知道甯完我要幹什麽。
他也想學甯完我,可心中總是不甘。
或許,他未必不能苟活,以他的才智,那流賊未必不看重他。
思緒萬千中,院外傳來腳步聲,幾個滿洲兵遠遠看着他範大學士。
“你們去吧。”
範文程轉身看了眼老妻同媳婦她們,臉上說不出的傷感和無奈。
“大清已亡,太後早降!”
“鐵血少年,精忠報國!”
馮铨還真是去抓太後的,誰讓濟爾哈朗他們沒用勸不動兩位太後,該出手時就要出手,磨磨蹭蹭的算什麽英雄漢。
難不成真讓他馮大學士空着手進京見闖王不成?
一個陳圓圓隻能确保他馮大學士簡在聖心,兩個太後才能讓他馮大學士在大順如日中天。
浩浩蕩蕩的鐵血少年團湧到了銮駕所在的灤州知府衙門外,仍就忠于兩宮的幾十名侍衛立即持刀将這幫少年擋了下來。
“你們幹什麽!”
世管佐領老姓哈達納喇的馬丁甯憤怒的看着一幫半大孩子以及在他們前面扛着一面大旗的馮铨。
“幹什麽?難道你們沒有聽到嗎!”
馮铨毫不畏懼,将那大旗重重往腳下一插,“爾等速入内通傳,便說臣馮铨請國主福晉、聖母太後爲了皇上安危,爲了滿洲全族性命前往北京。”
說完,又哼了一聲:“如果兩位太後不願,那臣就顧不得兩位太後的體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