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四不是讓顧君恩去吓唬,而是真的會殺人。
他不會閑的拿寶貴糧食去養敵人的老婆孩子。
勸反失敗,就是上萬顆人頭落地,一個不留!
但也意味着顧君恩此去固有兇險,同樣也保險。
尚可喜隻要不蠢,斷然不敢殺顧君恩。
封藩遼東的親王誘餌,可比滿清開出的智順王要高得多。
有家眷爲質逼迫,有親王世封誘惑,尚可喜不動心,他下面的人難道也不動心?
陸四也并非一定要尚可喜反正,他要的是尚可喜部内亂,越亂越好。
殺了一個恭順王,再死一個智順王,“三順”就剩那懷順王了。
樹葉一片片凋零,枝幹一根根折斷,大斧就可以劈向滿洲這根大樹根。
“淮侯,我大順沒有封王先例。”
袁宗第更想說即便封王也得大順的皇帝來封,哪能由你這個淮侯來封。
顧君恩沒有說話。
“沒有先例就開例,此例由我來開。”陸四根本不在乎。
“不妥,不妥。”
袁宗第搖了搖頭,有些話他不方便講出來,因爲大順姓李,不姓陸。
顧君恩知道袁宗第的意思,斟酌道:“綿侯的意思封王之事幹系太大,恐須陛下禦準才行。”
陸四卻道:“陛下被圍,音訊不明,事急從權,這個道理不必本侯再與先生說了吧。”
說完,以斬釘截鐵的口氣道:“此事就這麽定了,陛下将來縱怪,由我這個女婿一力擔之,不關綿侯與先生的事。”
“救出我爹要緊,其他的事,日後再說。”李翠微聰明的支持了自己的夫君,要是尚可喜反正能解了新野之圍,那這個親王給的就值。
顧君恩沉思片刻,對皺眉的袁宗第道:“我去和尚可喜談,此事能有七成把握,當務之急是替陛下解圍。”
袁宗第“吧嗒”一口,知道輕重急緩的道理,便道:“成,就給他尚可喜封遼王,将來陛下怪罪,我同淮侯一力擔之就是。”
見袁宗第不再反對,顧君恩也願意去,陸四暗松一口氣,說道:“先生是陛下身邊的謀士,也是我大順的吏政府侍郎,先生本身就足以代表大順,代表陛下。見到尚可喜後,先生與他說明白,滿洲人雖入關竊居京師,其族卻是小族,人丁不過數十萬,能戰之兵十餘萬.”
陸四喚來侄孫義良,讓他将自己親手繪制的北方戰局形勢圖拿來攤開。
“多爾衮以舉國之力入關,如今清軍主要有三股,第一股便是包圍陛下的阿濟格部,真滿漢軍連同尚可喜部約有七八萬人;第二股是回師北京的多铎部,約有三四萬人;第三股是留守京畿一帶的清軍,我推斷最多不過一萬多人,其餘都是新附綠營兵.”
多铎部爲何回防京畿,陸四之前在開封府境時曾告訴順軍将領他派有一支兵馬北上,但沒有說帶兵的是高傑。
“我部下第七鎮攻掠遼東,攻打盛京,滿洲人不可能不要關外,多爾衮肯定要從關内抽兵救盛京,人少了不頂事,至少得一萬真滿兵”
陸四拿拳頭示意,五指緊握這拳頭才力量大,但現在滿清的局面卻是五指都散了開來,形不成合力,尤其是滿清的五指還被淮軍在山東斷了一指。
顧君恩聽的很入神,因爲這些都是說服尚可喜反正的有力說辭,尤其是淮軍在山東的大捷打破滿洲兵不可敵的神話,對尚可喜部下漢軍可以起到很好的動搖作用。
袁宗第沒有意見,提出自己明天帶一千人脫離隊伍南下南陽府境,收攏順軍潰兵,并派人護送顧君恩去尚可喜部。
陸四則道:“綿侯可先去,顧先生卻要再等兩日。”
“爲何?”
袁宗第不解,救駕如救火,既然定下勸反尚可喜的策略,那還不趕緊去。
顧君恩也是糊塗。
“因爲本侯要送尚可喜一份大禮。”
陸四笑了笑,說兩天後尚可喜的兒子尚之信當能由自己的親兵隊長牛二等人送來,而他要讓顧君恩将尚之信還給尚可信。
一聽要把尚可喜的兒子還給他,袁宗第急了:“淮侯糊塗,把那個狗崽子還給尚可喜,這狗賊哪裏還肯歸順咱大順?”
李翠微也是一愣,這男将失心瘋了不成。
“妙!”
顧君恩卻叫了一聲好,挼須道:“如此就能有八成把握了。”
袁宗第一臉困惑:人質都沒了,這成功機率怎麽還大了一成呢?
“綿侯有所不知,世上事不患寡而患不均。”
見袁宗第還是不解,顧君恩笑着解釋“還子”的好處。
大意是尚部官兵的家眷都在淮軍手裏,尚可喜就是堅決不反,他的部下多數還是能聽從其命令的。畢竟,第一個被殺的肯定是他尚可喜的兒子。
“把尚可喜的兒子送回去,他要是還不肯歸順咱大順,那他手下那幫人的家眷就要被殺,很多人說不定就是斷子絕孫,如此一來,尚可喜就不得不反,要不然他根本無法服衆,是這個意思?”袁宗第大緻明白了。
陸四點了點頭:“就是這個用處,并且也顯得咱誠心不是。”
李翠微再三思索,道:“陰謀。”
“不是陰謀,”
陸四糾正李翠微的說法,“是陽謀。”
“那好,俺明日先過去,先生等那狗崽子兩日。”
見時候不早,顧君恩同袁宗第先回去歇着。
棚屋裏有張鋪草的木闆床,沒有被子。
李翠微将床上的灰撣了撣,示意陸四同她和衣休息。連日行軍,這對沒有舉辦婚禮的夫婦都是如此睡覺。
陸四也很困,正準備睡下,侄孫義良在外面敲了敲門,說有事要四爺爺商量一下。
“什麽事?”
陸四開門問義良,義良朝屋内的“四奶奶”看了眼,小聲說了句。
陸四聽後拿上挂在門上的蓑衣,對李翠微說他有點小事要處置,讓李翠微先睡,沒等李翠微回應,就已經披了蓑衣同義良往外走去。
是顧君恩。
這位大順皇帝的謀士、吏政府的侍郎在同袁宗第走後,卻又獨自悄悄的折返過來。
見到披着蓑衣在親兵護衛下過來的陸四,顧君恩竟是問道:“若是陛下已遭不幸,淮侯當如何自處?是降清,還是降明,亦或是想繼承陛下未竟大事,号令大順官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