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有德預備填河可能會死上萬民夫,但結果卻是隻死了五千多人,橫在大清兵面前的護城河就被“屍泥”生生填平了。
從發起填河到結束,大概三個時辰多一些。
這個進展讓清軍将領們都是滿意,豪格也很高興,畢竟這些民夫雖然是漢人,但都是已經歸降大清的順民,憑白死了也是損失。
因爲河道突然被堵,護城河出現一面水位陡漲,一面水位奇低的現象。
不過不管是高的一面還是矮的一面,河水都是通紅,水中有不少魚浮出翻着肚皮,不知道是缺氧還是水中的含血量太高。
孔有德按慣例派人到城下勸降,一般來說護城河隻要被填平,就意味着守軍基本沒有守住的希望。
城上的淮軍卻沒有任何回答。
出于招撫念頭,豪格親自寫信勸降,并派士卒至城下射到城上。
信上除一番冠冕堂皇的說辭外,就是告訴濟南守軍若頑抗大清軍,城破之後便如六年前,無論軍民,玉石皆碎。
這是屠城的恐吓。
“他鞑子以爲老子姓夏名大軍,就是吓大的?”
被興化人稱爲“夏砍頭”的夏大軍不會寫字,便拉過邊上的濟南府尹周祚鼎叫他給那鞑子的什麽肅王回信。
“怎麽回?”
周祚鼎有過六次拒降的經曆,對如何答複滿洲人自有認識,而且知道這位夏帥沒文化,因此就是随口問下,真正落筆怎麽寫是一肚子數。
不想,這夏帥卻是說了句:“辣你媽的逼。”
“啊?”
周府尹一愣:你罵我做什麽?
“不是罵你,”
夏大軍見狀,趕緊搖頭,說道:“你就寫我說的這句。”
于是,中國乃至世界曆史上獨一份的拒降書出現了,全文就五個字,但卻徹底表達了守軍甯死不屈的決心。
“這是什麽意思?”
豪格不太理解淮揚人罵人的話,何爲辣,何爲逼?
對方回這麽一句究竟是什麽意思?
孔有德大概明白什麽意思,因爲俗語對那個器官是通稱,于是委婉的将大緻意思同肅王說了下。
豪格很氣憤,他好心給城中一次機會,這幫淮賊卻一點也不買賬,真是豈有此理。
看來還真得如機賽時所說,要和的前提是必須先打疼這幫淮賊。
其實最好的辦法也不是攻城,而是圍城,圍得城中精疲力竭,圍到城中人心惶惶,圍到城中斷糧。圍城的同時派出精銳人馬掃蕩周圍,使被圍之城成爲孤城。
這樣的話,再攻城就會事半功倍。
當年豪格的叔叔多爾衮不就是圍了濟南六十多天麽。
可是,豪格沒有時間。
如果不能盡快拿下濟南城,他将面臨很大的麻煩,并且肯定比城内的淮賊先斷糧。
該死的淮賊在大清兵來之前就将濟南附近百裏範圍的人畜都遷走了,這使得分兵打糧也無法做到,隻能完全依靠後方運糧。而爲了保護糧道,豪格也不得不分兵據守後方幾座縣城,一定程度削弱了攻城清軍的實力。
而且,豪格也急于通過拿下濟南向北京證明自己,同時也讓淮賊的首領陸四重新回到談判桌上。
那麽,隻能是強攻了。
清軍當天沒有發起進攻,因爲快傍晚了。
城中的淮軍也沒有派人出來偷挖被清軍填平的護城河,一來工作量太大,二來清軍也一直看着。
幾千具屍體在水中漚着,加之這幾天秋老虎天氣,味道之難聞可想而知。
次日,清軍繼續炮擊。
淮軍沒有開炮反擊,任由清軍炮轟城牆。
中午時分,在清軍紅衣炮的不斷重擊下,濟南西門一段長約七八丈的城牆轟然倒塌,揚起的灰塵如藥子庫爆炸。
城牆倒塌那刻,護城河對岸的清軍大營爆發出歡呼聲,城内的淮軍卻是鴉雀無聲,似乎已經做好城塌的準備。
随着幾面大旗在風中搖動,一隊隊披甲的辮子兵從各處向護城河的人橋彙集。
清軍終于發起攻城。
隻是,這次攻城的卻并非清軍,而是滿洲正藍旗随軍的兩千剃發阿哈。除了這兩千披甲阿哈外,還有三千昨天從淮軍炮子、铳子、箭枝撿回一條命的漢人民夫。
“鞑子是用咱們的人消耗咱們的武器。”
夏大軍恨恨說道,可知道歸知道,卻是沒有辦法破解清軍這個“陽謀”。
隻要淮軍想要守住濟南,就不可能放那些同胞進來,那麽他們的守城器械就要被這些同胞消耗掉,從而減輕清軍攻城受到的打擊。
随着孔有德一聲令下,三千名手裏拿着清軍發給簡易武器的民夫在披甲阿哈們的督陣下,如工蟻般順着護城河上的人橋往清軍大炮轟開的豁口沖。
淮軍的火铳和大炮再次打響,清軍同時也在炮擊。
民夫和阿哈們如潮水般湧來,不斷消耗城上淮軍的器械,也不斷的倒下,成片的被收割走性命。
按理這等一邊倒的屠殺理當導緻民夫和阿哈們崩潰後退,可不知道這些人吃了什麽藥,還是不要命的往前沖。
隻有七八丈長的豁口很快就被屍體堆滿,一個又一個民夫和阿哈順着屍體往上面爬。
從高空看去,就好像有人在高處撒了蜂蜜,惹來無數螞蟻。
這幕瘋狂也讓淮軍不得不停止铳擊,放箭,開始用大量的磚石向下方砸去。
耳畔清軍炮子的呼嘯聲不絕于耳,不時有垛口被炮彈砸中。
“倒油!”
曾和第二鎮鎮帥左潘安一起爬上寶應城牆、史家蕩一戰砍死17名官軍的标統戚呆子大喝一聲,同旗牌親兵一起用力将已經燒得滾濺的熱油倒了下去。
“嗤!”
滾燙的熱油不分阿哈還是民夫,順着他們的腦袋往脖子、往胸口流。所流之處,皮膚無一不是瞬間通紅,繼而破爛,鑽心的疼怎麽吹,怎麽跳,都在。
一些直接被兜頭倒下熱油的民夫阿哈的腦袋甚至都“脹”了起來,跟淮揚人喜歡吃的“膘”一樣——豬皮用油炸過的樣子。
下方的人群哭爹喊娘,終是受不住,一波波的往後方退去。
“差不多了。”
豪格從守軍稀落的铳聲判斷他們的火藥不多。
孔有德點了點頭,朝邊上的李應元看了眼,後者也不二話,手中紅旗一揮,立時一隊手持火铳和大刀的漢軍從陣中開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