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痘即爲天花,滿洲人于此病無有什麽抵抗力,十人出痘,死者四五,是滿洲人極爲畏懼的一種病。不過隻要出過天花,人就會沒事。
豪格的氣憤之語是對親信機賽時和希爾艮說的,這兩人一個是正藍旗的議政大臣,一個是梅勒額真。
隻是豪格在此之前卻有過兩次入關經曆,一是随其父皇太極于崇祯七年寇宣府;一次是崇祯十年領軍自董家口破邊牆入寇山東。
這兩次,豪格都不曾說他沒出過痘的怪話。
因此,孫龍聽這話後第一念頭就是肅王又在說攝政王的不是了,并且深爲後悔這番話怎麽叫他聽到了,再遲一步也好。
原因是前不久攝政王剛剛處死了一批肅王親信,很多人被殺的罪名是沒有及時揭發豪格的“亂語”。
奪位失敗後,豪格對多爾衮就一直含恨在心頭,因此屢次在不同場合言語攻擊多爾衮,甚至說多爾衮不是有福之人,乃有病之人,其攝政之位必不長久。
結果被多爾衮的親信何洛會等人告發,而原先依附豪格的滿洲将校胡式、淩圖、碩格等人也害怕豪格将要亂政,于是這幫人同何洛會一起向多爾衮揭發豪格“亂語”。
多爾衮知道後自是大怒,立即與鄭親王濟爾哈朗召集諸王、貝勒、貝子、公及内大臣共同會審,當場将豪格幽禁。隻是事後在濟爾哈朗的斡旋下,多爾衮又以豪格“罪過多端,豈能悉數,姑置不究”的名義将豪格釋放。
原因是豪格畢竟是先帝長子,而多爾衮輔政不久地位還不穩固,害怕囚禁豪格會引發兩黃旗同正藍旗的“衆怒”,這才無奈釋放,隻是多爾衮卻趁機奪了豪格正藍旗7個牛錄,又罰銀5000兩,将豪格廢爲庶人。而豪格的親信俄莫克圖、楊善、伊成格等人則被多爾衮處死,算是殺雞給猴看。
所以孫龍聽了肅王又“亂語”,心中豈能不驚。
大帳中有人在勸。
“主子,生死天命也。我大軍已至德州,正是主子爲國報效之時,出痘之說千萬不能再提,否則恐京中又要降罪于主子。”
說話的是正藍旗議政大臣機賽時,他的哥哥楊善不久前剛剛被多爾衮處死。
梅勒額真希爾艮也連忙勸說主子千萬不要再“胡言亂語”,否則恐禍事更大。并言此次攝政王既讓主子領軍南征,雖有歹心,但主子卻可趁此機會立下大功向滿洲各旗證明才幹,如此攝政王又豈敢再下毒手。
“你們都怕了多爾衮?句句要我隐忍,我又要隐忍至何時!”
豪格沒有喝酒,但聲音很大。
機賽時和希爾艮哪敢說話,雖說正藍旗是豪格當的旗主,可誰知道這正藍旗中有多少人被多爾衮收買了。
豪格見這兩個親信不敢說話,心下更是煩悶,又見甲喇章京碩兌面無人色的站在一邊,氣乎乎道:“你是譚泰的大舅子,爲什麽不去勸說譚泰重新歸我?”
譚泰原是正黃旗重臣,在去年盛京奪位之時也堅定支持豪格,可入關以後卻被多爾衮拉攏過去,這讓豪格十分的不舒服。譚泰的“倒戈”可是影響了兩黃旗很多人的立場。
碩兌卻不敢吱聲,顯是被前陣攝政王掀起的大獄吓怕了,唯恐自己說錯什麽話惹來殺身之禍。
“一個個都是無膽的鼠類,我阿瑪怎麽就讓你們輔佐于我了!”
豪格真的很生氣,卻不想想因爲他屢次胡說八道,害死多少擁戴他的八旗重臣。
機賽時正不知如何辦時,外面來報說是恭順王孔有德求見肅王。
“孔有德來幹什麽?我阿瑪對他那麽好,他爲何不站在我一邊!”
豪格簡直有點無理取鬧,把個在議政王大臣會議都說不上話的孔有德也給埋怨了。
“主子,莫在漢官面前失态,恭順王心中還是有主子的。”機賽時低聲勸道。
豪格怔了怔,擺手道:“我知道了,叫孔有德他們過來吧。”
孔有德帶着部将過來時,因爲天色有些昏暗,豪格的帳中點着油燈,燈光下,豪格卻捧着一本書在讀。
書是《三國演義》,漢人寫的,當年皇太極在時曾特意要豪格多研讀這書,說隻要把這書讀透,内中講的道理弄明了,往後不管打仗還是治民,都無往不利。
豪格将阿瑪的話聽在心中,不管到哪都要帶着這本《三國演義》,哪怕前陣被關押的時候也日夜在看。
和其他滿州王公大臣不同的是,豪格的漢文水平很好,能說一口流利的漢話,也是一直提倡重用漢人的滿州大臣。哪怕他反對多爾衮,可對多爾衮提出的以漢制漢政策卻是非常贊成的。
這次多爾衮啓用明朝降臣洪承疇爲招撫南方的總督大學士,豪格就是支持的。
“王爺也愛看漢人的書?”
孔有德進帳行禮後随口說了句。
“漢人的書是好東西,對咱滿洲人有大用的很,可小看不得。就這本書,大道理可多了,我看了二十來年,都覺沒看透呢。”
豪格一掃先前在滿洲親信面前暴怒不理智的樣子,笑着将書放下,示意孔有德坐了,問他何事。
孔有德朝部将缐國安看了眼,後者忙上前将洪承疇發來的公文報于肅王知曉。
“淮賊棄了德州,連德州城牆都給毀了?”
豪格很是驚訝,他以爲南下第一仗必是奪取德州,沒想對手卻是棄城跑了。
孔有德道:“洪總督的意思是淮賊這是誘我軍深入,可能會在濟南一線與我軍決戰。”
豪格“噢”了一聲,放下《三國演義》,冷笑一聲,道:“誘敵深入?不過濟南城牆比之德州如何?我那七叔去年不是攻破過濟南城麽?他再是誘敵,也得能守住濟南才行。”
“王爺,我是擔心若繼續向濟南進軍,糧道不得運河運輸之便,恐會堪憂。”孔有德擔心道。
豪格卻不以爲然道:“淮賊若有膽量與我決戰,就不會輕易棄德州南逃。即便是誘敵深入,以我軍之實力,難道還怕他襲擾糧道不成?”
說完,卻歎了口氣,心事重重道:“孔愛塔,這次南下本王其實壓力很大,其實不用本王說,你也應該明白,京中不想我順利把山東平了。”
“這?.”
孔有德怔住。
“有的人巴不得我吃虧才好,這樣他們就能名正言順的拿我問罪了,不過,”
說到這,豪格深深打量了一眼孔有德,“阿瑪在時對愛塔什麽樣子,愛塔應該知道,本王也不想要愛塔助我什麽,畢竟有些事愛塔也插不上話本王現在就問愛塔一句話。”
孔有德忙躬身道:“王爺請說!”
“愛塔的兵将能聽本王指揮麽?”
說完,豪格趨步上前,拉着孔有德的手,凝視于他。
中堂雖年紀大了,但家有嬌妻,今日與嬌妻小飲數杯,隻更兩章,諸君體諒。
中堂之長槍,頂多還能用五十年,用一回少一回。
(本章完)